好幾個人同時在喊,聲音又不齊,聽到百姓耳中愈發覺得晦澀難懂。
但即便不懂后面的話,只“弒君篡位”這四個字就夠他們驚嚇的了。再加上人群之中還有人在煽風點火,亂嚷什么“永寧侯興兵討逆”、“上京要亂了”之類,惹得百姓加倍不安,人群如海浪一般推擠沖撞,嘩聲不斷。
為君者最怕的便是民心不安。這樣下去,不太妙啊。
阮青枝正憂心忡忡,卻見旁邊人影一閃,老程縱身跳上了桌子,亮開他的大嗓門高聲吼道:“擠什么擠!亂什么亂!幾個蟊賊就嚇成這樣?我南齊的子民個個都是英雄,我看是哪個慫包在亂擠!擠擠擠,趁早擠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嗎!”
前面百姓轟然笑了起來,后面沒聽見的忙追著打聽,幾句話來來回回傳了一圈,氣氛頓時變了。
沒有人愿意被看作慫包,所以能不擠的就不擠了。那些被旁人推著亂撞的人為了不被牽連罵作慫包,也不得不竭盡全力穩住身形,盡量不撞到別人。
如此,洶涌的人潮以看得見的速度穩定了下來。
眾百姓再看金吾衛奮勇殺敵、監斬官等人氣定神閑地坐著,心中恐慌漸平。
老程接到了夜寒的示意,又繼續吼道:“永寧侯造反,屁大點事也值得嚷嚷!是,你們不用在私下里瞎猜,老子可以跟你們明說,永寧侯是造反了!在洛城!”
百姓惶恐大多正是為了這個,此時聽見朝廷的人當眾承認了確有此事,一時倒不知是該安心還是該加倍害怕。
臺上的廝殺還在繼續,一片刀影閃閃間,老程繼續吼:“當我們西北軍是吃白飯的?當咱們新皇帝這些年在西北打仗是白打的?老子今兒就把話撂下了:別說一個永寧侯造反,就是再來二十個永寧侯,他也進不了上京!”
他話音未落,百姓歡呼已起。
誰管孰是孰非孰弱孰強?百姓只知道逆賊進不了上京就好,上京不打仗就好!
一番歡呼雀躍之后,作亂者已明顯不敵。眾將士開始騰出手來收拾戰場,老程便從桌上跳下來,換楚維揚躍了上去。
“來來來還有誰要造反的別磨蹭了都一起來!”楚維揚的嗓門不算大,聲音卻極脆亮:“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啊!趁著這會兒新君的龍椅還沒坐穩,趁著這會兒消息還沒傳開、那些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還不知道先帝和朝中二三十位大臣是怎么死的,你們就盡管把臟水全潑到新君身上去,說是他害父弒君篡奪帝座,各憑本事試試把他拉下馬來啊!等過些日子那些蠢貨琢磨明白了,可就沒你們什么戲了啊——”
阮青枝往夜寒身邊靠了靠,低聲道:“你就不該打扮成這樣出來!瞧瞧,風頭都被他們搶光了!”
夜寒攤攤手,無奈:“我若是不打扮成這樣就出不來了。宮中朝中不知多少人盯著我呢,多走一步路都會有人進諫,好像我一出門就會被人給殺了似的。”
阮青枝哈哈笑了一聲:“你配合他們一下倒也無妨。皇帝身嬌體弱,做臣子的才有用武之地嘛!”
夜寒哼了一聲,嘀咕:“當皇帝都這么慘嗎?我記得父皇那時候還好啊。”
阮青枝斂了笑容,意味深長地道:“你不一樣,你名不正言不順嘛。這才剛開始呢,你若處處聽他們擺布,以后必然還有更過分的,比如‘大家但內里坐,外事聽老臣處分可也’這一種!”
帝王無能,被權臣當個傀儡軟禁起來也是尋常事。
夜寒沉沉思忖良久,又笑了笑:“他們不了解我,打錯算盤也是情有可原,只希望不要錯得太離譜。”
阮青枝知道夜寒不是優柔寡斷之輩,所以倒也沒有真的擔心他。其實細想想他這樣喬裝改扮還是蠻好的,總強似一個明晃晃的皇帝坐在這兒給刺客當靶子。
時局頗亂,怎么小心都不為過。誰也不敢保證此刻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