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嘆道:“母后,您若能解釋清楚方才那道光的來龍去脈,朕愿代百官長跪宮門,向您賠罪。”
太后頓時啞然。
她能怎么解釋?她袖子里從來不裝任何東西,她怎么會知道那道莫名其妙的光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她想說是阮青枝那個小賤人作惡太多遭了天譴,不知道有沒有人信?
想到此處太后心中一動,大喜:“對,就是這樣!這是天譴!寒兒,哀家知道你被這小賤人迷得七葷八素的,但你還是要好好想一想!平白無故,一道光怎么可能殺得了人?這分明是天意!想必是這小賤人假稱鳳凰欺瞞世人,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特地降下一道神光來取她性命!”
夜寒嘆了一聲,仍在軟榻旁邊蹲下來,攥著阮青枝的手:“老天,要取她性命?”
太后正要點頭,夜寒卻又忽然回頭,盯著她厲聲喝問:“有人為一己之私謀算數十萬百姓死于非命,老天為何不取他性命?又有人為一己之私干擾朝政、置天下萬千百姓于不顧,老天又為何不取她性命?青陽郡主仁善純良、救人無數,老天為何偏偏跟她過不去?依母后看來,莫非是老天在跟蕓蕓眾生過不去?”
皇家一向都說“受命于天牧守萬民”,這“天地不仁”四個字是斷斷不能說出口的。
不是天意,那還能怎么解釋?太后再次無話,臉色漸漸地蒼白了。
此時她已看得清楚,這殿中的局面并不是群臣在跟她過不去,而是夜寒授意群臣跟她過不去。
她的兒子——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也不是她教養的——想殺她。
為了一個妖里妖氣的小丫頭片子。
太后越想越怒,拂袖站了起來:“你們一口咬定是哀家殺了她,所以是打算要哀家替她償命嗎?哀家是太后,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外姓郡主;就算她過了門,那也是哀家的兒媳婦!哀家要打死她,國法家法都奈何哀家不得,你們又能如何!”
“朕自然不能將母后如何。”夜寒捧著阮青枝的手,沒有抬頭:“父皇已賓天,朕身為人子無權替皇考廢后;為了皇家顏面,朕亦不能下詔將母后種種罪行公之于眾。母后出手做事,自是無往不利。”
太后聞言暗暗地松了一口氣,臉上恢復了幾分驕矜之色。
卻聽夜寒頓了一頓,又說道:“但滿朝文武所共鑒:母后心術不正、覬覦國器,已不堪為天下之母。自今日起,朕會換掉康寧宮所有內侍宮人,便請母后深居宮中,不必再見外人了。”
軟禁!
太后的尊榮可以保留,罪狀也不必公之于世,但今后宮中人人都會知道,南齊沒有太后了。
一個深居宮中不能見人的太后,將來“病死”也很容易。
太后沒想到夜寒會下這樣的狠心,更沒想到他會無懼百官的議論,連客套話都沒說幾句就作出了決定。
“你不能這樣對哀家!”太后急了,“哀家是一國之母、是六宮之主……”
夜寒彎腰抱起阮青枝,冷聲道:“好叫母后放心,還有件喜事不曾向您稟報:數日前青陽郡主送了一盒新制的丸藥去壽康宮,今日一早宮人來報,太皇太后咳疾已見痊愈,鳳體康健,可以重掌六宮之事了。”
太后臉色大變,甚至比剛剛意識到夜寒要害她的時候更加驚恐。
夜寒知道她如此驚恐必有內情,但沒有深究,只是冷冷地道:“所以,六宮諸事雖辛苦,皇祖母倒也愿意再操勞一些年頭,母后就不必掛念了。”
太后踉蹌著,喃喃:“不,這不對……哀家是太后……哀家才是太后!六宮諸事歷來都是太后掌管,那太皇太后……她是老一輩人,安心頤養天年不好嗎!”
這個問題已經無人肯費心回答。
夜寒說了“退朝”,群臣跪送,冷著臉孔的金吾衛將士走上前來,躬身作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