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了腳步，李葉在城樓上兩頭奔跑，不停發(fā)出命令，張五常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順便將暗中射向他的冷箭磕飛，用沉默的方式保護(hù)著李葉的周全。

攻城開始不到半個時辰，所有守軍都感到了吃力，哪怕有數(shù)量足夠的猛火油、檑木這種守城器械在，守軍將士仍感到這一仗打得很艱苦。

敵人似乎已完全豁出去了，將西域人蠻橫拼命的勁頭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哪怕是中了刀眼看不活了，臨死前也非要拽住一名守軍，拉著他一同掉落城墻下。

僅僅半個時辰，傷亡慘重！

攻守之戰(zhàn)雙方幾乎都在用人命填充，不幸的是，守軍的人數(shù)顯然比攻城的一方少多了，不知傷了多少，死了多少，可城頭和城下，守軍將士的尸首分明已堆積得越來越多，死狀十分慘烈。

“莫要蠻拼！將他們趕下城墻即可！”李葉怒吼著。

快支撐不住了，城頭好幾次出現(xiàn)了險情，差點(diǎn)被瘋擁而上的敵軍占領(lǐng)，用無數(shù)人命的代價才堪堪奪回來。

這一次，將士們越打心越寒，真正的守城，靠的是人，靠的是他們這些活生生的人用刀劍去拼，用命去填?？扇缃袢艘言絹碓缴倭?，少到連完整的防線都阻止不起來了……

一個時辰過去，城頭愈發(fā)險象環(huán)生，敵軍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一批接一批往城頭攀爬，前赴后繼，蝗蟲掠地般瘋狂，慘烈。

李葉身軀已有些搖擺，他太累了，累得連說話都沒了力氣，汗水順著額頭流下，迷糊了眼睛，視力變得模糊起來，好似陣陣鐘鼎之聲回響在耳邊，可那聲音仿佛隔了一層迷霧，好像是從遙遠(yuǎn)的另一個世界傳過來的一樣。

就在李葉差點(diǎn)栽倒時，張五常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巧妙的微微借力一帶，才令他站直了身子。

“謝了……”李葉咧開嘴擠出幾分笑容，還想再說些什么，卻又如鯁在喉。

張五常臉帶憨笑看著李葉，扯著嗓子大聲道“大人客氣了，您是咱們的主心骨，誰都能出事，唯獨(dú)您不行……”

“可是我也沒得辦法了……”李葉略微語滯，泄了氣一般的靠在了張五常身上，語氣里甚至帶著幾絲從未有過的沮喪與難過。

張五常微怔，再看向李葉時眼中忽然露出一抹慈愛之色。

以前在張五常等人眼里，李葉幾乎像是無所不能一般的存在，無論遇到何等危險，他總能泰然處之?？涩F(xiàn)在……看著李葉無助而又悲戚的神色，張五常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他才19歲?。∫粋€弱冠少年，面對眼前絕境，他又能如何？……

猶豫了些許后，張五常狠了狠心，咬牙道“不怕，大不了咱們棄城逃了便是！”

“逃……？”李葉喃喃一聲看向張五常。

以前的李葉總是在忙碌中奔走，可如今面對面看著，他才忽然發(fā)現(xiàn)……年近四十的張五常，兩鬢竟也開始生出白發(fā)來了。

這些當(dāng)年從被他從涇陽帶來的老兵，如今成了自己最忠實可靠的護(hù)衛(wèi)，雖然彼此從未說過什么感謝的話語，但李葉心中早已將他們當(dāng)做最堅實的依靠。

“逃得過么？逃過了涼州城，逃得過那些死去的將士們嗎……”李葉語氣有些悲涼。

張五常少有的堅決道“可留下便是死路一條，咱們的命不值錢，死便死了，可是大人您年紀(jì)尚淺，還有大把的時間等著您呢，老張拼了這條命，也要保住您的安全!”

“如此茍延殘喘的活下去，與死又有什么區(qū)別……”

李葉看著周圍或傷、或殘、或死的大唐將士們，緩緩?fù)χ绷搜?，星空一般的眸子里，再次露出幾分飛揚(yáng)的神采。

一把奪過張五常手中的長刀，李葉冷喝到“逃不過了！殺吧！死便死了，沒什么好憂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