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般大禮是作甚呢?豈不折煞人也。”
甘奇答著“太子殿下來日會是天子,臣行此禮便是應該。”
“先生,姑父,莫要如此,這叫我如何自處……”趙頊直感覺難受不已,以往在甘奇這里,那都是親密無間,不拘小節,忽然姑姑一臉的哀求,先生大禮拜見,顯得格外生份,這種變化,陡然好像把趙頊變成了一個不近人情的外人。
“太子殿下書房請。”
“先生請。”趙頊皺著眉頭,迅速進得書房,把門一關,忍不住就直接開口“先生,到底是何人要殺你?”
這一問,問得好。甘奇沒有立馬回答,而是腦中飛快運轉,這一問要好好答。
“先生,您就直白說吧,如您所言,來日我若真是登基,莫不是還要當一個瞎眼天子?先生只管說出來,我一定為先生做主!”趙頊為何非要如此著急弄清楚這些問題?因為這大宋朝就是他家的產業,所以一定要搞個清楚明白。
甘奇思慮著,終于答了一句“若是陛下要我死呢?”
趙頊瞬間如被雷擊了一般,站在當場一動不動,呆呆愣愣了。
為何甘奇要這么說?因為他知道,想要說那些假話來瞞這位未來的皇帝是不可能的,甘奇要想在趙頊這里得到同情,那就必須把真話說在前頭。
把真話說在前頭是有好處的,因為架不住趙曙在臨終之前肯定還要與趙頊有交代,與其把話語權都留給趙曙,還不如先給趙頊打一個預防針。
就看著預防針怎么打了,這就是高明,這就是水平。打得好,可以讓趙曙的臨終遺言都成無用功。這就是人心的手段。
趙頊一時間被嚇住了,甘奇也不言不語,只是一臉苦愁,等著趙頊回過神來。
待得趙頊心中方寸定住了,立馬問甘奇“先生,這話從何說起啊?父皇豈會要殺先生?”
“陛下重病在身,必然也心亂如麻,所以被小人所趁,無外乎小人挑撥。”甘奇答著。
“挑撥?憑何挑撥?先生您為國為民為社稷,立下多少功勞苦勞?若不是先生您,朝廷一年哪里能多出兩千萬貫的度支?若不是先生您,此時燕云還在契丹手中?若不是先生,西北豈能如此安定?先生之才智,便是學生讀上先生書中只言片語,也覺得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便是聽得先生幾問,學生便立馬知曉了國家癥結所在。如先生這般大才,憑何言語可以挑撥?”
趙頊這一番話看似是在質疑,其實是在生氣。
“自古有言,功高而震主!歷史古今,這般例子,多不勝數。”甘奇更是直白。
“這又是那般道理?功高震主?我大宋與歷朝歷代能一樣嗎?春秋戰國乃貴族當道,漢乃外戚門閥橫行,兩晉乃封地王爺亂權,隋唐更是節度使將軍作亂。而今我大宋,哪里有這些貴族門閥?我大宋是文人的天下,是士大夫的天下,是士族的天下,何來功高震主一說?”趙頊是很有水平的。
甘奇搖頭“昔日,有人在仁宗陛下面前說,狄青狄相公乃是周世宗麾下之太祖,便把狄相公嚇得六神無主。如今陛下病危,自然也有人說樞密院甘相公而今名望過甚,也是那周世宗麾下之太祖,陛下若未重病,豈能信得這些話語?奈何陛下重病之時,心亂如麻之下,連話語都說不清楚,自然有小人趁機……”
甘奇話語收著在說,那“心亂如麻”的詞語,其實可以換成“病重智昏”。
趙頊聽得甘奇這一番話,氣得是捶胸頓足,口中說道“說老狄青這些胡言,是看老狄青軍漢出身,也許還有一點情有可原,說先生您,那真是包藏禍心,而今狄相公老邁如斯,還在為國戍邊,先生您才剛立下如此大功回京,卻是這小人一刻也不能等,就要行如此之事,此人著實該殺!”
甘奇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