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耍,漢人亦稱之百戲,好的雜耍班子雖未必“百戲”皆精,卻至少要有幾手看家本領(lǐng)。
樊霜等人此時看的雜耍班子,尤擅求索繩技。
雜耍臺的兩側(cè),立了大柱子,相去數(shù)丈,以兩條粗大繩索系于柱,離地丈余,兩倡女行于繩,身形妖嬈,舞動翩翩,每每相逢切肩而不傾,既是驚險刺激,又是賞心悅目。
此等美技,自是引來人潮,看客愈來愈多。
樊風雖看得不舍眨眼,卻又不忘護持在自家阿姊身側(cè),免得被蜂擁而來的看客擠著了。
戲耍臺只數(shù)丈方圓,背面停了戲耍班子的棚車,是無法站人,且最好的觀看角度無疑要屬正面。
將將十位貴胄,皆站在前排觀看,占了不少地方,加近二十名侍衛(wèi)在他們身周默默圍成的人墻,看著就很扎眼。
明眼人瞧出這群人是有身份的,雖沒太過避讓,多半亦下意識的不往此處擁擠,卻也有渾不在意的。
兩個少年見得此處站得看客較少,又是前排,遂從人潮中擠了進來,站到樊風的身側(cè)。
樊風皺了皺眉,卻也沒多作理會。
“好人,這戲法是甚名頭?”
其中一個少年突是出言問道。
“此為求索之技。”
“求索!”
異口同聲的回答,卻是出自樊風和另一個少年。
樊風有些發(fā)懵,原以為那少年是向他發(fā)問,且還喚了句“好人”,故他才答話的。
另一少年忙向向樊風頜首致意,且伸手指了指自己,帶著幾許歉意“郝任,赤耳郝,從人從壬之任”。
郝任著實無奈得緊,他不曉得自己算不算“好人”,然這姓名卻著實鬧出過不少類似的尷尬場面,每每都得向人解釋幾句,免得教人誤會了。
樊風面皮抽搐,正想勉強牽起個淡然笑意以示自己大度,卻聞得噗嗤一聲,卻是身側(cè)的阿姊忍不住掩嘴失笑。
少年郎,最愛臉面,愈發(fā)尷尬得下不來臺。
尤在此時,早先發(fā)問那少年,亦嬉皮笑臉的指著自己,學舌道“展逐,展翅翱翔之展,驅(qū)逐胡虜之逐。”
樊風不免更是著惱,頹自冷哼一聲,嗤笑道“聽你這漢話,應(yīng)非漢人,自身不亦是所謂的胡虜之輩?”
聞得此言,展逐笑意盡斂,眼中騰起兇戾的怒火。
站在兩人中間的郝任伸手按住好友的肩膀,卻也是面色陰沉,抬眸看著樊風,冷聲道“得入漢籍,忠于漢室,即為漢人。尤以軍眷,若有刻意辱之者,必依軍律重懲,饒是公子不知我等身份,也當收回適才所言!”
“軍眷?”
動靜無疑鬧得有些大了,非但是樊霜等貴胄,便連周圍的看客也有不少反應(yīng)過了,聞言紛紛側(cè)目。
早先無甚在意的侍衛(wèi)們,此時亦皆變了神色。
侮辱軍眷,其罪甚大,固然不是事事都能綱線的,軍眷也不能自恃高人一等,肆意作威作福,然適才寒浞侯嗣子的話,侍衛(wèi)們也是聽到的,曉得容易被人抓了話柄。
某些話,對某些人是不宜說的,否則會被視為挑釁,亦是犯了朝廷忌諱。
譬如,若有人膽敢指著長安公孫氏的鼻子,罵幾句匈奴蠻子,那被打個骨斷筋折,也沒處喊冤去,若告到官府,指不定反要受到更重的懲處。
得以歸化的外族,尤是軍眷,其夫君或父兄必是為大漢浴血征戰(zhàn),且立下過軍功,莫說大漢君臣,便連尋常百姓,對他們也是抱持極大認同的。
漢人,重血統(tǒng),更重道統(tǒng),心胸并不狹隘。
“郝任,他初到京城,適才乃是無心冒犯,我等不妨換個地方,再讓他賠罪,如何?”
貴胄中站出一人,出言緩頰道。
樊風不服不忿,張嘴欲言,卻是被自家阿姊狠狠拽了拽袍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