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商賈而言,時間就是金錢,國舅田勝更是深以為然。
田氏商團月間剛從關中各地收取棉桃,十月光景便是紡出了批棉線,并盡織成棉布買給聯合制衣。
之所以有如此快的進度,蓋因田氏商團從開便不斷沿渭水營建了諸多棉紡作坊,水力紡車,配紗錘乃至女奴早已備齊,且已從過往私種白疊子的權貴世家中預先買了些棉花,連番試制。
渭水冬季會有枯水期和流凌期,水力紡車將要暫停運轉,只能靠人力紡線,故得在那之前制出盡量趕工,免得趕不上年末百姓添置新衣的購買潮。
近年來,每歲年末已成為關中商賈最為重視的時候,是場瘋狂的逐利盛宴。
在四大商團中,尤以田氏商團和清河百貨聯系最為緊密,田氏商團涉足諸多產業,制作出各式各樣的貨品,清河百貨則在各郡縣廣設鋪面,負責代售轉賣。
竇氏,田氏,陳氏這三代外戚非但未如過往新舊外戚間般斗個你死我活,反是來往愈加密切,攜手合作做買賣。
果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
聯合制衣的各處作坊亦是忙得火朝天,只因皇帝陛下命少府向聯合制衣下了筆大訂單。
由少府出資,為十余萬長安駐軍添置謂之棉襖的冬裝,年前需盡數放下去。
執掌聯合制衣的江都王妃楊綺羅接著這筆大買賣,端是有喜有愁。
少府出的價錢不低,每棉襖五百大錢,刨除棉布和棉絮的成本,每約莫能掙個兩百錢,且因不需交由清河百貨代售,而直接向少府交貨,故這兩百錢是純利。十余萬棉襖,可就能賺到近三千萬錢啊。
聯合制衣不似皇室實業般財大氣粗,三千萬純利對聯合制衣是筆大大的營收,絕對無法輕易舍棄的。
只是旗下的制衣作坊雖過兩百間,但真正試制過棉襖的制衣作坊不到半數。且因年節將至,聯合制衣還要裁剪出足夠的各式成衣交由清河百貨代賣,攫取更多獲利,故而也不宜力投入到軍需棉襖的生產中,分出百間制衣作坊裁剪棉襖已是極限。
意即三月內這百間制衣作坊要分別趕制出千余棉襖,即便流水線作業的效率頗高,但在棉襖制作工藝尚未完純熟時,還是得夜以繼的趕工才能按質按量的完成。
楊綺羅經營聯合制衣已有數載,深知若要工匠和掌事玩命干活,就得舍得砸錢,便是向各制衣作坊的總掌事言明,若年節前能圓滿達成預定的生產目標,年終獎加五成,不達標的照著章程逐級削減年終獎。
總掌事們聽罷,皆是精神大振,蕭索寒涼的風都吹不冷他們咕咚沸騰的血。
她們每歲的年終獎皆在兩萬錢上下,約莫相當于三個月的月例,增五成即是加萬錢,尋常百姓半年都掙不到萬錢。
王嬸亦是這些總掌事中的一員,雖說她兒子狗蛋自改名王富貴后,與同窗們將永和豆漿愈辦愈紅火,家里不缺花銷,但誰會嫌錢多?
況且買賣有賺有賠,那永和豆漿又是多家湊的份子,不是自家買賣,王嬸覺著也不怎么穩妥,反倒是她這差事穩當,每歲穩穩掙著近十萬大錢,勝在過得安生,睡得舒坦。
眼瞧著自家兒子年歲漸長,再過兩年就得娶媳婦了,總得先替置辦座更好的宅院?,F下王嬸已是徹底瞧不上尋常民居了,要買就買東四巷的大宅院,甚至想要買臨街四坊的宅邸。
王老實覺著自家婆娘著實是瘋了,近年來長安北闕民居的價錢不斷飆漲,東四巷的宅院動輒數十萬錢。
他們當初能花十萬錢買到這東四巷的二進小宅院,乃是因著兒子的同窗家中急需用現錢,方才低價變賣閑置多年的屋舍,讓他們撿了個大便宜。
臨街四坊乃是東四巷中最昂貴的地段,開門便是貫通長安南北的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