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刮骨,皇帝陛下都偶有招架不住的時候,遑論文武百官了。
故而御史府的屬官向來容易得罪人,但漢初的數代帝皇卻是不斷拔升其地位,寧可強忍著屢屢被御史大夫當殿狂懟的不悅,也要用御史府來管束百官言行,督促其奉公守法。
漢初數朝政治清明,御史府實是居功厥偉的。
中央官署經過大半月的研擬,與新田稅法相關的各項制度便已修訂完善,由殿內蘭臺向各郡縣官府發了邸報。
田稅新制將于歲首施行,今年仍循往例。
丞相府依著皇帝陛下的諭令,正籌備著政令講席。
各郡縣仆射長官皆得了詔令,今歲臘月皆需早些返京述職,參加相府開設的政令講席,實在因軍政要務脫不開身的,就得遣分掌賦稅的輔官入京。
詔令中特意用最平實的字句言明,參加完政令講席后,會進行考核,不合格者就免職罷官,若是仆射長官無法親至,也得派來個熟悉稅務,腦子不蠢的,否則后果自負。
各地的封疆大吏們看到這等詔令,知曉朝廷乃至皇帝陛下對新稅制尤為重視,自是不敢有半分輕慢,非但早早做好返京述職的準備,更是時時捧著邸報背誦各項新制。
不求能盡數領會,好歹先死記硬背下來,免得參加那甚么政令講席時聽得云山霧罩的,導致丟了官位。
頒布稅法新制的詔令也紛紛由各地官府張榜公布,且派吏員到鄉間村里向百姓宣講。
大漢百姓自是歡呼雀躍,今后再不用扛著谷米繳納田稅,跟那稅吏斤斤計較。
過往稅吏怕收不足賦稅,或在運送之時出現損耗,谷米造冊入倉時數目不夠,挨了上官責罰,每每稱量谷米時皆會稍微多收些,百姓們對此不免多有怨言。
一石粟谷的田稅,往往要多繳半斗,像話么?
在民風彪悍的關中之地,農人屢屢因此與稅吏爆發口角,乃至相互扭打,鬧得官府也是頭疼得緊,卻因稅吏本就理虧,也不好出手重懲鬧事的百姓,免得引發更大民怨。
現今朝廷頒了新稅法,繳納大錢代替谷米,那就方便多了。
該繳多少枚大錢都是依著田畝早定好的,無需費心數月不斷盤算著今歲會收獲多少,該繳納多少田稅。到得要繳稅時,數出大錢扔給稅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翻兩瞪眼的事,誰也別多廢話。
何況照著這新稅制,田稅近愈百稅一的,即便家中有十畝上田,每歲也才需繳納四十枚大錢的田稅,都不夠到清河百貨買套好成衣的。
這若是再賴著不繳,淳樸的大漢百姓自個都覺著過意不去,日后誰若再扭打稅吏,尋釁滋事,那就不占理了。
何況又不愁谷米買不出價錢,換不來大錢繳納賦稅。
近年大漢各郡縣糧價平穩,主要糧食市價長期維持在每石百錢,在豐收時節,各地常平倉會開倉入糴,價錢會比市價稍低,約莫在九十錢每石。
故而各地糧商收購谷米時,也不再如過往般大肆壓價,以圖轉運或囤積后牟取暴利。
每石比市價少個幾錢,百姓們還是愿意賣的,畢竟近年畝產大增,百姓又沒辦法自行興建糧倉,況且也沒那必要,豐收后該賣糧還是賣糧,換了大錢攢著挺好的。
畢竟谷米若儲存不善,會生生爛掉,反是虧了血本。
到得缺糧的時節,官府又會開常平倉出糶,平抑糧價,使其不超過百錢每石,有錢就能買到糧,那家里還存著那么些谷米作甚?
正因此等想法,大漢百姓的某種固有意識在悄然轉變,或許這正是劉徹希望看到的,只是大農府及各地官府就有些犯愁了。
十余年來,大漢各地多是風調雨順,連年大豐收,糧食畝產又不斷暴增,糧食產量著實太過富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