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乃是數十年不遇的暖冬,長安入得冬月才降下初雪,臘月亦不似往年般大雪紛飛,多是入夜后方聞得雪花簌簌落下。
皇帝劉徹念及張騫出使外邦,長姊陽信公主和侄兒張篤守在長公主府,這年節未免過得有些冷清,便是遣近侍將她母子二人接入宮中長住。
劉徹固然不在意繁瑣宮規,陽信公主卻向來謹守禮法分際,雖覺皇帝此舉頗是貼心,但也沒真住進未央宮里,而是前往長樂宮,陪伴父皇母后和幺妹泰安公主。
張篤倒是屁顛屁顛的跑到皇子劉沐的沐恩殿,住了下來,宮人也不用特意為他掃灑廂室,蓋因皇子殿下的數位伴讀在沐恩殿皆有各自的燕居,專為他們留宿之用。
除卻已是束發之年的李陵,旁的小伴讀留宿宮中沒太大忌諱,只要不隨意跑出沐恩殿四處亂闖就好。
不得不說,大漢世家子弟的課業還是挺重的,尤是王侯嗣子,君子六藝樣樣不能落,入得太壽宮里的宮邸學舍就更是如此,偷奸耍滑可是要挨手板的,即便暴脾氣的皇子殿下都老實得緊。
學舍里的師長皆為尚書臺的諸大夫,前任丞相袁盎還硬被宗正卿劉歂延請為學舍祭酒。
為何是劉歂延請?
宮邸學舍收納的多為劉氏王侯子嗣,余者不是張篤這類天家近親,就是霍去病和蘇武等皇子伴讀,故此學舍等同劉氏族學,劉歂身為掌宗親事的宗正卿,約莫能算小半個族長,雖越不過皇帝和太上皇,但大部分宗族事務都是由他出面打理的。
按說劉歂的輩分和資歷可請不動袁盎這尊“大神”,抵不住還有老宗正劉通在,袁盎著實推脫不掉,只得應下這差事。
袁盎本乃皇子劉沐的六大蒙師之一,如今做了學舍祭酒,不但沒對自家“親傳弟子”多加優待,反是要求更為嚴苛。
若是劉沐教王侯子嗣們比下去,他袁盎豈不要丟盡老臉?
非但袁盎如是想,其余五位皇子蒙師亦如是想,臉面暫且不說,關鍵是沒法向皇帝陛下交代。
正因如此,皇子劉沐算是徹底遭重了,尤是他已虛年八歲,武課可不能再似往年般隨意揮揮大寶劍就應付過去,射御擊劍,擒拿搏殺,乃至沉潛泅渡,按天輪著練。
練武本就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的苦事,劉沐又年歲尚幼,沒少向皇帝老爹哭訴。
然劉徹卻沒多作理會,劉沐的訓練計劃是他親自制定的,算不得揠苗助長的嚴酷訓練,而是符合他年齡的系統性鍛煉,運動強度雖稍微大了些,但練著練著就習慣了!
只因劉沐不但脾性隨了皇后阿嬌,連胃口都無二致,非但難舍口腹之欲,且頓頓無肉不歡。
瞧著胖嘟嘟圓滾滾的傻兒子,劉徹覺得他唯獨沒遺傳到阿嬌吃多少都不發胖的神奇體質,硬是快胖成個球了。
最科學的減肥方式,不是絕食,而是鍛煉,尤是處在生長期的小男孩,餓是餓不得的,只能多作運動,將那些多余的脂肪燃燒掉。
皇帝老爹心太狠,皇后老娘更是不靠譜,反是樂見自家“不肖子”被玩命操練,皇子殿下真是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雖可向皇祖父和皇祖母求援,然隨著年歲愈大,小屁孩突是有了或可稱為“自尊心”的東西,除了與皇帝老爹單獨相處,在旁人面前他已鮮少哭鬧耍賴。
真若算起來,劉沐的這般變化乃是從他真正意識到太皇太后薨逝是甚么意思,曉得曾祖母再不能護他寵他,他就突是懂事了不少。
劉徹頗是欣喜的看到傻兒子的成長,也許成長的過程未免傷痛,對虛年八歲的小屁孩甚至有些殘忍,然比起軍中遺孤們昔年所經歷的苦難,實是不值一提的。
在這年月,身為皇子的劉沐若不迅速成長起來,未來如何應對挑戰,承受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