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劉沐到得正殿廊道,眼見肅穆的殿前廣場空曠無人,顯是群臣已然入殿,心中直道不妙,卻又不敢再邁步奔突,而是趨步疾行,匆匆登阼除履,步入殿堂。
放眼看去,雖確有不少朝臣已列席危坐,然公卿之位多半仍是空著,御座之上更不見父皇坐著。
劉沐慶幸之余,卻又不免訝異。
依著朝會規制,朝臣們得先在殿前廣場依官秩和府署排好班列,再隨其仆射依秩登殿的,怎的此時卻不見諸多公卿?
他雖是訝異,倒也沒忘向群臣折身作揖,群臣亦紛紛起身避席,躬身揖拜儲君。
劉沐緩緩起身,微是頜首致意,沒多說甚么,群臣也未久揖不起,復又歸席落座。
此乃延續至今的周禮,非但儲君如此,天子亦常如此,揖拜的雖是朝臣,實則是向整個士大夫階層示以尊重。
君臣坐而議政,亦同此理。
“奴臣見過殿下!”
符節令李福卻是迎上前來,將劉沐引至御階右側臨時設下的坐席,恭請他入席落座。
劉沐眼尖,見得御階左側雖未加席,然在左側班列,太尉府諸官卻非入如平日般居上落座,而是空出了上首。
漢人以右為尊,丞相為百官之首,其席居右側班列的上首,后排則為相府屬官,左側班列上首則為太尉席位,后排則為太尉屬官。
此時太尉府諸官空出上首,虛席以待,意味著稍后會有位同三公者及其僚屬會列席。
位同三公者,雖為數不多,卻也不少,譬如實質治軍的驃騎將軍,譬如尚且空置著的太子太傅。
然得在太尉之上落座者,現今天下也就位列諸侯王之首,得以“賢”為王號的賢王劉非。
這不表示劉氏諸王的位秩高于太尉,饒是他們奉召得以列席朝會,席位也要居于賢王的后排,就如同各府署的屬官。
當然,劉非也不可能轄制旁的諸侯王,無非出面代表劉氏諸王罷了,勉強算是特定利益集團的意見領袖,這也是他有資格與丞相對面而坐的主因。
若劉非只代表他自身,三公九卿還真未必鳥他的,尤是太尉府諸官和漢軍將帥,向來忌諱與劉氏王侯過多往來,似太尉主簿裴虎,若無太上皇下旨賜婚,他與賢王府翁主劉征臣的婚事壓根成不了。
之所以沒讓右首的丞相退席,無疑是彰顯丞相的地位,除卻皇帝和太子,朝堂無人能居其上。
嗯……太上皇是特例,就不多細談了。
“五皇伯亦要列席?”
太子劉沐扭頭看下侍立在側的李福,疑惑道。
“回稟殿下,非止賢王,國舅亦然?!?
李福躬身答話,旋即又加補充道“宗正卿,太常卿,少府卿亦會列席。”
劉沐更是訝異,三公九卿掌御府署,然九卿之中,真須每日上朝的,唯大農令、廷尉和大行令。
郎中令、衛尉、太仆、宗正、太常、少府,這七位大卿因職守特殊,常要四處奔忙,是無須每日上朝的,尤是郎中令、衛尉和少府的府署不居中央官署內,三者多被視為內朝近臣,尋常朝會是不會特意為他們及其屬官預留虛席。
太仆、宗正和太常倒是在朝堂上有常備的席位,大多時候是由其輔官率府署屬官代為列席,以應對皇帝和群臣征詢。
當然,他們的輔官不可能坐到前排與旁的府署仆射并列,而是空置出前席。
因著太常府增設了文教司,皇帝陛下又頗為重視臣民教化,故近年來,太常卿劉買倒是時常上朝。
然能讓宗正卿和少府卿也上朝,那必是有大事發生,也無怪乎皇帝陛下要召太子列席旁聽。
能入列朝堂者,多半不蠢,太子劉沐能想到的,他們還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