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舉族夷滅,三個兒子死了兩個,一個被宗正府圈禁至今。
蘇媛身為人母,不指望自家女兒能登臨后位,只希望她能找個疼惜她的如意郎君,夫妻和睦,執手偕老,安享歲月靜好。
奈何,現實往往不隨人意。
皇后有意讓蘇媛和趙婉隨駕陪伴,皇帝陛下自不會為這點小事拒絕愛妻,便命趙立今歲亦率右中郎署所屬郎衛隨扈。
趙氏夫婦焉敢抗旨不遵?
總不能說,不欲讓自家女兒與天家人親近,更不想讓她嫁入天家吧?
瘋了么?
活膩了么?
帝后提都沒提過這茬,趙氏夫婦若沒來由的自說自話,那豈非是平白無故的往帝后臉上甩耳刮子?
這不是活生生往死里作么?
蘇媛在溪畔暗自發愁,此時在莊園書室內的趙立,心中卻是滿頭霧水。
皇帝陛下召他入內,卻是摒退眾人,將一道奏報讓他閱看。
趙立原以為是郎署呈報的緊急軍情,然仔細閱過,卻是太子殿下親書,乃向陛下稟報對滇事宜的進展。
嗯……與其說是稟報,倒不如說是邀功。
通篇雖無“邀功”字眼,然太子殿下那副眉飛色舞的得意神情,卻已透過字字句句,躍然紙上。
饒是貴為太子,此時也仍是個但凡做出點成績,就亟不可待的向父親表功,希望得到夸獎的小屁孩。
趙立哭笑不得之余,卻又不免有所疑惑。
文武百官向來各司其職,謹守分際,若非諸御史之類的言官,置喙他人職守乃是大忌,他身為右中郎將,更是不宜牽涉國政。
此道奏報涉及外邦事務,且是將諸般情勢寫得清清楚楚,陛下讓他閱看,卻是不知為何?
皇帝劉徹見他閱罷,出言問道“如何?”
“……”
趙立有些發懵,忙是躬身道“恕臣愚鈍,不知陛下所問為何?”
劉徹輕笑道“朕是問你,覺得太子此番表現如何?”
“臣乃一介莽夫,本就不擅權謀之術,況且事涉外邦,更由太子主其事,微臣萬萬不敢妄議。”
趙立此言非虛,這道奏報無論如何都不是他可隨意出言置喙的,倒不是怕得罪太子和大行令,確實非他所長,亦非他權責范圍。
易地而處,若大行令張騫對郎署權責指手劃腳,趙立也絕不會給他好臉色。
劉徹微是頜首,倒也沒怪罪于他,能時刻不忘謹守分際,反是值得贊許的。
他突是問道“你教導太子已多少個年頭了?”
趙立毫不遲疑的答道“蒙陛下不棄,微臣教授殿下武課已八年有余。”
“嗯,昔年他尚未得冊太子,你等六人便已任他蒙師,八年來皆是悉心教導。如今吾子初長成,朕身為人父,當向你等致謝。”
劉徹語罷,便是起身離席,向趙立拱手作揖。
在秦漢乃至先秦,天子作揖行拜并不鮮見,尤是在拜謁師長時,是頗為常見的禮數。
然趙立卻險些嚇懵了,若是太子劉沐向他作揖倒還好,受皇帝陛下的揖禮,那特么不得折壽?
不管是身份,還是年紀,他都沒資格受這禮。
況且,若非陛下昔年創設遺孤院,身為軍中遺孤的他,怕是早已餓死街頭,焉有今日的榮景?
“陛下!”
趙立閃身避過揖禮,反是屈膝跪拜道“還請陛下莫要折煞微臣,臣若生受陛下揖禮,豈非忘恩負義之輩?”
劉徹伸出手,作勢要將他扶起,頗是無奈道“二者無甚關聯,不應混為一談。”
趙立焉敢等陛下來扶,忙是自行起身,躬身道“陛下大恩,微臣縱是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