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倒木玨芝等人的烏石蘭,見劉景山被俘,立刻蜷起身體,像是一個巨大的穿山甲獸,撞向瑞草。
瑞草立刻閃身躲避,烏石蘭急忙攙扶起趴在地上的劉景山“老爺,你快走。”
說完,一口透著黑色的鮮血,噴到劉景山的臉上和身上,然后一頭栽倒在地。
不停往外吐血的烏石蘭,伸出一只手,推坐在地上的劉景山“老老爺,你快走,快”
最后一個“走”字兒未能說出口,烏石蘭推著劉景山的那只手,墜落在了地面上,像是她此生所有未能實現的愿望一般,還未起飛,就跌落進了塵土之中。
豆大的雨滴,一滴又一滴砸在烏石蘭的臉上,將她嘴邊的黑色血液沖刷到地面上,與泥土混在一起。
她思念了母親的家鄉十數年,今晚,落葉歸根了!
坐在雨中的劉景山,好似失去了魂兒一般,愣愣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烏石蘭,聲音透著冰冷。
“你是傻子嗎,看不出我只是在利用你嗎?”
這一刻,有些回憶,像是一根根被雨水澆灌的竹筍,從劉景山心頭鉆出,令他的心臟鮮血淋漓。
他原本,不姓劉!
那一年,他七八歲,老家鬧饑荒,他隨著家人,逃荒前往上京城。
半路上,結伴同行的鄉親們,一個接著一個餓死、凍死在荒蕪的路邊。
他看到,隔壁一向十分善良,哪怕自己手中只有一個窩窩頭,也會分人一半兒的牛二哥,忽然就紅了雙眼,搶了與馮寡婦相依為命的女兒,賣去了妓館。
而牛二哥明明知道,馮寡婦的女兒梅子,心悅于他。
貧窮令人饑餓,令人喪失人性,當時還叫張小子的劉景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個接著一個骨瘦如柴的餓死在黃土路上,然后輪到了他的父母。
而他,就連一點兒用來埋葬父母的多余力氣,都沒有了。
他的身子,原本像一頭牛那般健壯,當他和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同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來到距離上京城只有一步之遙的臨潼縣時,他瘦得像一只被剝了皮烘干的兔子,再也堅持不住,倒在了路邊,雙眼含著淚水,帶著無盡的恨意與不甘,望著上京城的方向。
但他,終究是比自己死去的弟弟妹妹和父母雙親更幸運!
張小子被沒有兒子的劉老爺撿了回去,成為了劉老爺的養子,如今縣令夫人的弟弟。
劉景山變成現在這個名字后,他躺在劉府實木的床榻上,蓋著塞滿棉花的厚重棉被子,足足養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身體才完全恢復。
劉景山對劉老爺夫婦感恩戴德,發誓一定會好好孝敬二人,將來為二人養老送終,這輩子和下輩子就會銘記二人的恩德。
劉老爺很疼愛劉景山,讓劉景山過上了衣食充足的無憂生活,還叫他讀書認字兒。
劉景山本是一個鄉下放牛娃,一場饑荒,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卻萬萬沒有想到,迎來了命運的轉折點兒。
他認識的字兒不多,也不喜讀書,但為了討劉老爺歡心,他裝作十分用功努力讀書的樣子,裝模作樣的打發時間。
直到有一天,他在書上看到了前唐詩圣杜甫做的一首詩,其中一句,深深觸動了他的心,勾起了他塞進心底不愿想起的那段兒回憶。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便是劉景山一路向著上京城行來時,真真切切看到的情景。
劉景山極力想要忘卻那段苦不堪言的經歷,但是每每他從惡夢中驚醒時才發現,心底那道深深的傷口,已經成了漆黑的深淵。
劉府的生活,只給劉景山帶來了物質上的滿足,卻無法照亮他心底的深淵,也無法將深淵填平。
于是,劉景山放棄了填補心底深淵的想法,而是要在深淵之上,架一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