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剛哭過,聽見顧淮謹這么說,眼淚頓時又涌出來:行遠奉旨去東恒國前,沈家那個混世大魔王當街打了咱們府上的下人,空口白牙的污蔑我們二房貪圖大房的家財,這些日子瀚京城里的人都在背后說我們二房是白眼狼,夫君你就一點風聲都沒聽見嗎?
顧淮謹面沉如水,瀚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些風聲他自然是有所耳聞的,但他并不打算理會,他自問對顧恒舟這個侄兒沒有任何虧欠的地方。因為問心無愧,特意去跟別人解釋反倒會顯得心里有鬼。
葉晚玉和顧淮謹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一看顧淮謹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捶了下他的胸口:夫君又想用身正不怕影子斜這種話來搪塞我么?你我雖然問心無愧,但行遠這孩子已經受那些風言風語的影響與我們生分了,若是夫君再不作為,他與修兒、訣兒只怕就要反目成仇了!
顧淮謹性子保守古板,借著鎮國公的名聲,這么多年在朝中也只做到個禮部侍郎的位置,以后想來也不會位極人臣,葉晚玉指望不上他,只能指望顧恒修和顧恒決兩人。
這是她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她一定要為他們博一個光明的前途,讓世人知道,顧家不僅有鎮國公世子,還有兩位才學出眾的少爺!
顧恒舟這些日子態度的確有些冷淡,顧淮謹認真思索著葉晚玉的話,后面馬車里,顧恒決也戀戀不舍的放下窗簾收回目光,向往道:大伯真威風啊。
顧恒修冷冷的看著他,譏諷的問:怎么,羨慕了?
兩個月前顧恒修感染風寒一直病到前些日子才勉強恢復,他的面色還是有些病態的蒼白,身上不止有病氣,還有股子莫名其妙的陰冷寒氣,比之前城府深了許多,看人的時候讓人覺得不大舒服。
顧恒決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嘀咕:二哥你說話怎么這種語氣?大哥跟大伯走在街上有人簇擁喜歡,你難道就一點也不羨慕?
顧恒修勾唇笑笑:這有什么好羨慕的?都是用命拼出來的,若是哪天命沒了,便是有天大的富貴也無福消受不是嗎?
顧恒決驚恐地瞪大眼睛,后背不住的往上冒冷氣。
二哥腦子病糊涂了嗎?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這是在咒大伯死嗎?
顧恒修全然不覺自己說了多么驚世駭俗的話,眼神放空,幽幽的說:這個世道就是這樣,要想享用榮華富貴,擁有權勢名利,就要豁得出性命卻搏,只有不怕死的人,最后才能做人上人!
瘋了!真的瘋了!
顧恒決手心冒出冷汗,壓低聲音呵斥:你小聲點,讓大伯聽到你說這種話,你就死定了!
顧恒修不說話了,闔上眼睛休息,皮膚變得蒼白透明,眼皮上的血管都看很清楚。
顧恒決盯著他看了半天,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二哥一定是中邪了!
恒德帝大壽將近,城中的商客漸漸多了起來,車馬都走得比平日更慢,一行人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到護城河邊,天正好黑了,河邊的茶肆和河中的畫舫均掛上精致好看的燈籠,和明亮的月色一起倒映在清亮的河中,燈火闌珊繁華入夢。
幾人剛到,立刻有小廝迎上來,恭敬地說:國公爺、世子殿下,畫舫就在下面,飯菜酒水均已備好,請隨小的上船吧。
顧恒舟和顧廷戈下馬站著沒動,等顧淮謹和葉晚玉他們都下了馬車才跟著那小廝上船。
從其他地方來瀚京的商客多。雖然現在不過什么節,護城河里也熱鬧起來,有七八只船在河中緩緩劃動。
顧淮謹包了一個兩層的畫舫,下面一層吃飯,上面一層可以喝茶賞景。
一行人上了船,船便開始往上游走,按照輩分,顧廷戈和顧淮謹在主位方向坐下,顧恒舟挨著顧廷戈,顧淮謹旁邊依次是葉晚玉、顧恒修和顧恒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