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邸,妙園
夜已深,四下寂靜。
屋內燈火已熄,黑暗中,明筠穿著一身單薄的寢衣靠坐在窗邊的榻上,頭抵著窗欞,毫無睡意。腦海中,不斷浮現今日母親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那些話縈繞在心頭,將她壓在心底不敢回想的記憶一股腦全都勾了出來,一遍一遍無聲的折磨著她的心神。
乳母白辛也睡不著,輾轉了半宿,披著衣服進屋來看。她一進屋便看見明筠穿著薄薄的衣服坐在窗根底下,出神的望著黑洞洞的房梁。
乳母急急忙忙的拿了件衣服給明筠披上。“我的主子啊,這大半夜的,您怎么起來啦?還往窗根兒底下坐,也不怕凍出風寒來。這要是生病了,可怎么辦!”
明筠道“我睡不著。”
乳母握了握明筠的手,感覺那手冰冷冷的,便將明筠的雙手握到自己溫熱的掌心中。她一邊幫明筠搓著手,一邊道“睡不著,那就不睡了,您就同奴婢說說話吧。”
“辛姑,我心里不踏實,慌的很。”明筠輕輕說道。
乳母問“主子可是因為今日夫人說的話?”
明筠收回目光,看向乳母,一字一字道“母親今日是在提醒我,不,她是在警告我。”
“主子,是不是您想多了?”
“不。我猜定然是什么事要發生。母親她在暗示我。暗示我倘若有什么事,最好同她站在一起。母親劃了一條線。一邊是她,一邊是父親。我只能選一邊。否則——”明筠頓了頓,她也不知道倘若自己選了那個“否則”,將會被如何。
乳母聽了細細回想今日的話,臉色也難看了起來。“那主子,您是如何打算的?”
明筠自嘲的笑了一聲“我能如何啊,我就如這籠中鳥,手里什么都沒有。我就連發生了何事我都一無所知,更別說做什么了。乳母,你看整個妙園,甚至整個公子府,母親的人無處不在,我又能奈何呢?”
乳母也嘆了口氣,她知道明筠說的是實情。
明筠思索了片刻,捏了捏拳頭,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妙園里無人,我們就另辟蹊徑,最起碼讓我知道母親想做什么。”
曲沃離王都不遠,快馬加鞭,不出三日,便到了。
這一日,公子成毅外出后,浣玉屏退了下人。
她獨自靜坐在小案幾前,擺上兩個茶盞,親自燒上一壺熱水。待水燒開,浣玉一邊往茶壺里倒水一邊說,“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的。”話音兒落下,房上傳來幾不可查的輕響,一個少女倒掛在橫梁之上,隨著那少女的出現,一把小短箭朝著她飛甩而來。
浣玉眼神一凜,右手拎著黑陶水壺飛快的起身,幾個漂亮的旋身停下,左手里夾住了那只短箭,動作十分利落。浣玉此時臉色有幾分不虞,壓著聲音對仍倒掛在梁上的少女道,“你瘋了!萬一沒有接住發出聲響,讓外面人知曉怎么辦!”
“郎情妾意啊,看你這小夫人做的,真是羨煞我等還在泥地里打滾兒的小姐妹。”方茴仍倒掛著,就像一根沒有骨頭的魚一般。
“你還不下來!”浣玉有幾分無奈,朝著浣玉低聲道。
“哎喲,讓我抻抻腰,在頂上躲了那么長時間,我腰都要斷了。”方茴依舊掛在梁上。
沉默了片刻,浣玉重新坐下沏茶泡水,“你愛喝不喝。”
方茴輕嘆了口氣,一個翻身跳了下來,來了一個堪稱完美的落地,一絲聲音也沒,如貓走過地毯,安靜而詭秘。待兩人都坐下后,彼此反而都不說話了,浣玉無心喝茶,只靜靜的低著頭看著茶水蒸騰起的熱氣。
“給你。”方茴從懷中拿出了那只密信盒子,“夫人要我務必親手交給你。”
“嗯。”浣玉抿了抿唇,也沒有接那盒子,“沐戈呢?”那是她的哥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