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不是詐降。
雖然他和徐佑經歷過很愉快的合作期,但是兩人的交情從來都算不得深厚。
當年徐佑討伐元兇,率新成立的翠羽軍北上,先攻克徐州,后和青州對峙。他孤身入卜天軍營,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卜天歸順,且允他永治青州,衛國戌邊。
之后,安休林在位,徐佑任大將軍,忙于西征,卜天對徐佑也算支持,從青州出兵,在側翼給予了足夠的支持。
他們的分裂,自玄武湖之變開始,安氏的皇帝和諸多皇子被何濡下毒屠戮殆盡。
這個污點,是徐佑怎么洗都洗不去的。
作為安氏的忠犬,兩人漸行漸遠,也是可預料中事。
徐佑這幾年忙于和門閥爭斗,還要全面革新舊制,一直騰不出手解決青州問題。
并且想要除去卜天很不容易,他幾十年的經營,青州就是他的家天下,部曲效死,水潑不進。
徐佑曾嘗試過給卜天加官進爵,調進京城任職。
當然,這是好心保全他,求得雙贏的局面。
但卜天拒絕了,他一來信不過徐佑,二來更舍不得青州土皇帝的威福。
然而,徐佑在楚國越來越強勢,等擊垮了門閥,皇室淪為傀儡,百姓齊唱頌歌,寒門士子逐漸占據朝堂,眼看著就要穩住大局,卜天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接下來就會對青州動手。
他的目光,只能向北。
寧可借魏人的手,也要為安氏報仇!
何濡是最早洞悉卜天心理變化的人,所以遷都之后,建議元瑜和他進行接觸。
皇鳥領命而去,郎有情妾有意,就像拍一下屁股就知道擺好姿勢的老司機,雙方一拍即合。
至于為何不讓總是負責對外事務的鸞鳥去青州,因為鸞鳥現在對外事沒興趣,她只想在鄴都盯著何濡。
隨著北魏出兵,卜天馬上發出檄文,直指徐佑十九條大罪,單看罪名,罄竹難書,仿佛古往今來第一大奸臣。
此時徐佑剛到江陵不久,帶著方斯年來到郭勉墓前,先點香祭拜,鞠躬叩首,然后聽到咯吱門開,轉身回頭,看到草廬前倚門而立的詹文君。
三年盡孝,雖不至于形銷骨立,可她也清減了許多,盈盈一水間,目光糾纏,說透了萬語千言。
徐佑笑道“金陵城外,陌上梅花已開十萬株,娘子可歸矣……”
詹文君嫣然一笑,來到徐佑旁邊,沖郭勉的墓碑柔聲道“家舅聽到了么,夫君待我極好,今生遇此良人,不算白來世上一遭,家舅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回到草廬里,詹文君拉著方斯年的手,打量片刻,嘆道“誰成想我家的小丫頭,有朝一日會成為大宗師……”
方斯年道“我也是糊里糊涂……”
徐佑沒想到會在這個年代聽到這么凡爾賽的話,笑道“人比人,氣死人啊……”
又說起鄴都之行,在神龍、仁虎雙闕上題字,詹文君又好氣又擔心,道“夫君身系江東億兆臣民,今后萬萬不可如此涉險。雖然北魏沒了大宗師,可蘭京戒備森嚴,駐扎雄兵數十萬,一旦被發現圍住,怎么脫身?”
大宗師當然不是萬能,所以徐佑很有分寸,混進鄴都后只在宣陽門外生事,沒有擅闖臺城。
就算要闖,他和方斯年聯手也未必闖的進去,闖進去也未必出的來。
陷身戰陣之中,十個大宗師也抵不住萬弩齊發的威力,扛不住訓練有素的軍隊的圍攻。
徐佑認錯態度良好,道“只是一時興起,有些得意忘形,夫人教訓的是,絕不會有下次了?!?
方斯年在旁邊吃瓜,接連發出嘖嘖聲,她追隨徐佑多年,見慣了他在府內和府外完全不同的樣子,倒是并不驚訝。
詹文君笑道“我豈是要教訓夫君,只是想著夫君行事多考慮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