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春見他一張臉皺得如同苦瓜,不免有些同情,給他指條道:“小娘舅去了梨花巷的丁家面館,你慢慢尋去吧,別在這兒嚎,免得旁人還以為發生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謝謝蘇公子。”寶應期期艾艾地應了,轉身追他主子去了。
蘇暮春嘆口氣搖搖頭,登車自去。再說慕錦成,白馬如風快似一道光,轉眼出了嘉盛大街,直奔梨花巷,他未來之時,急得恨不得眨眼就到,可一入窄巷,反倒勒住了韁繩,只聽得心如鼓錘,砰砰之聲震得耳朵生疼。
他盼著在丁家面館見到顧青竹,因為那個味道,他篤定不會認錯,但那日他在碼頭看見賣餛飩的分明是兩個壯漢,他又怕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梨花巷之所以叫這個名,皆因巷口人家遍植梨樹,此時,探出矮墻的枝丫上,黃澄澄的果實垂墜,掩映在漸顯枯焦的稀疏樹葉中,微風徐來,甜絲絲的味道彌漫在三尺巷內。
遠遠就見丁家面館門前人來人往,除了穿著短打的挑夫小販,更有結伴而來,身著錦衣綾羅,搖著折扇的公子,慕錦成眼中漸熱,由著如風將他慢慢帶近。
今日面館食客激增,除了老客照舊點自個的偏好外,很多年輕的公子少年不知從哪里來的,從早上到現在,絡繹不絕,一撥接著一撥,而他們點的,清一色都是餛飩。大丫和招娣兩個人一起捏餛飩才將將夠用,顧青山在灶上管煮又管燒,方奎專做跑堂,迎客、送餛飩、收碗、抹桌子,一氣呵成,四人忙得半刻不得閑。
“今兒這是刮的什么風,怎來了這么多人?”顧大丫從送面食的小窗,覷著眼望向外面滿座的飯廳。
招娣手上飛快地捏餛飩,打趣道:“若是有一二天客人少了,你要犯嘀咕,今兒客多,你又這般說,可叫人家怎么辦好呢?!?
“自打七夕后,咱們生意一日日紅火,這都是青竹讓餛飩在外頭揚了名,我們才有今日,只她這會兒不在,見不著這股子熱鬧勁兒,實在可惜了?!鳖櫱嗌酵悼照f了一句,慢慢的遺憾。
聞言,大丫耷拉下腦袋:“可不是嘛,她們回去不少日子了,也不知道在顧家坳怎么樣了?”“你別擔心,必是好的,青竹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嘛,再說,有根叔和我爹在,她二叔也不敢怎樣,若真有事,青水早來告訴我們了?!闭墟肥稚喜煌#眉绨蜃擦俗菜?,算是安慰。
“嗯?!鳖櫞笱镜皖^捏餛飩,重重地吸了下鼻子,“我就算有點想她了?!?
“一碗餛飩!”方奎靠在取面食的窗口,用掛在脖子上的巾帕子抹了把臉。
時下這樣的天氣,尋常人已經要穿秋衣了,方奎還穿著夏日的短打小褂,仍舊熱汗淋漓。
“給!”顧青山遞給他一碗溫水。他仰脖子咕咚咕咚一氣喝了,趁這工夫,一碗香氣撲鼻的餛飩已經放在托盤中。
方奎抹了嘴角的水漬,轉身將餛飩端到一位身穿深藍錦衣的公子面前,他生得極好,身量挺拔欣長,面如冠玉,發似墨染,鼻梁高挺,劍眉入鬢,這樣標致俊俏的相貌總會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你認得我?”慕錦成舀起一顆餛飩,放在嘴里慢慢嚼,抬眼問道。
方奎微怔,那雙鳳眼似曾相識,他指著他擰眉,“你你你是那個要青竹賠石斛的家伙!”
慕錦成一聽愣住了,再細看方奎,果然是那日老君山上,伐木人中的一個。他緊跟著問了一句:“你們可是七夕到東市賣了餛飩?”
“是呀。”說完,方奎不禁警覺,又看他身形,與那日花一兩銀子買餛飩的傻子頗為相似,他心中暗忖:“這個富家子又想玩什么花樣,莫不是后悔要把錢討回去?”
“顧青竹呢,她和你們在一起,對不對!”慕錦成騰地站起來,急切地說。
方奎退后半步,暗中運了力氣,厲聲問:“你找她,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