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知道那是誰,二十多年,這女人雖死猶生,從未離開過她的視線!
“不知母親深夜前來,所為何事?”慕明成躬身行禮,生硬地說。
慕錦成沒有請盧氏坐,她自個走到桌邊坐下,苦笑道:“你這會兒叫我母親,心里定是不甘的吧。”
“母親為什么這么說?”慕明成滿面寒霜,冷聲道。
盧氏垂下眼眸道:“你娘當(dāng)年生下你后,就已得了不治之癥,縱然我不抱走你,也不過是再拖延一兩個月的光景,最終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但對你而言,一出生就在我身邊,樣樣依照嫡子的規(guī)制培養(yǎng),難道不比庶子強(qiáng)?”
慕明成怒從膽邊生,吼道:“我娘當(dāng)時只是一個通房丫頭,有什么能力和當(dāng)家主母抗?fàn)帲置骶褪潜荒銑Z子氣死的。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叫了你二十多年母親,說什么嫡子,我又算哪門子嫡子,現(xiàn)如今就是個滿城笑柄!”
盧氏臉色煞白,凄然一笑:“想我和你父親成親,講究的是門當(dāng)戶對,遵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若早知他有心上人,我何苦橫插一腳!
可你想過沒有,慕家屹立百年,當(dāng)家主母怎么可能是一個沒背景沒依仗的丫頭呢,這家里的女主子,就算不是我,也會有旁人。
像咱們這樣的大家族,妻妾爭斗,嫡庶傾軋,兄弟鬩墻何其多,錦成是我的親兒,可他向來與你親厚,也從未和你爭過地位,哪怕你爹將你當(dāng)做未來家主培養(yǎng),我又何曾有過怨言?”
慕明成心中微動,臉上卻仍強(qiáng)硬道:“你說這些,就是想為你當(dāng)初奪子害命贖罪,我永遠(yuǎn)不會原諒你!”
聞言,盧氏潸然淚下:“我做的最錯的,就是自個親兒夭折后,將你抱來,既彌補(bǔ)不了喪子之痛,還要日日面對浣娘生的你。
你的存在,時刻在提醒著我,自個的男人寧愿喜歡一個故去的人,也不肯多看我一眼,這種相敬如賓意難平的半生,你以為我不痛苦,不煎熬嗎?!”
“你……”慕明成張著嘴,卻不知說什么。
他不是報(bào)仇不擇手段的人,他頭一次面對如此軟弱無奈的盧氏,他娘可憐,她又好到哪里去呢?時至今天,一切無可挽回,難道,就因?yàn)樗齻兗藿o了同一個男人?
這個悲劇里,沒有贏家!
“茯苓,你將老爺?shù)倪z物給他吧。”盧氏起身道。
一直站在門口的茯苓,走到大案前,將一個小包袱輕輕擱在桌面上。
“你看看你爹留給你的東西,再想想今后該怎么做。”盧氏說完,掩面出去了。
茯苓矮身行禮,也跟著走了。
燈光打在包袱上,泛著淡淡的光暈,那是一塊很不起眼的深藍(lán)錦緞,深藍(lán)是慕紹堂喜歡的顏色,莊重卻不沉悶,慕明成這些年受他影響,也對此頗多偏愛。
懷著萬般忐忑的心情,慕明成顫著手解包袱,心里越急,越解不開,而他的指甲向來修得整齊,一點(diǎn)多余的都不沒有,這會兒,只能用手指連拉帶扯,折騰得額頭上都冒出了細(xì)細(xì)秘密的汗珠。
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終于揭開包袱,最先入眼的是一個畫軸,他拿出來展開看,不由得吸了一口氣,畫上的美人微嗔薄怒,與慕紹堂原先掛在書房里的那副一模一樣,只是小了些。
內(nèi)里還有幾副輕描的小像,俱是畫上人,揮扇撲蝶、低頭繡花、對鏡梳妝,一顰一笑,盡顯風(fēng)流。
其下是三四枚信印,有幾枚古樸渾厚,因用的久了,底部的紅油沁入其中,慕明成不用翻看,就知是慕紹堂常用的,而另一枚青石玉印,居然是嶄新的,他好奇地拿起來看。
“慕明成印”,四個字一下子跳入他的視線,眼中瞬間灼熱,好似進(jìn)了沙子,他用力揉,直揉得眼淚嘩嘩流。
這是一枚新家主印!
“爹!”慕明成放聲大哭。
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