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城中的宿屋中入夜。次日晨,一行人等又急匆匆地出發了。
繞過西宮,穿過大德寺,靠近紫野的地方,有一條羊腸小徑,路口的碑上刻著繁復的漢文,四周雜草叢生。
“山科內藏頭大人就是在這種……”金森長近忍不住嚷道。
“噤聲!山科大人乃是朝廷石柱,怎能如此無禮!”信長厲聲喝道,臉上的沉郁之色愈盛。
沿著小徑向里,有一座類似宮殿樣的建筑,墻上滿是斑駁,殘垣上甚至長出野穗。馬廄的頂棚上破了個大洞,唯有屋宇還在勉力支撐。
成政走至門口,呼喚了幾聲,才見到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仆顫巍巍地走出。
“此處是山科內藏頭的府邸,不知貴殿……”標準的京都口音,混含著驕傲與自卑的表情——自從木曾義仲燒毀京都之后,朝廷在武家的面前,就徹底失去了最后一絲的威信,只變成了一尊日夜供奉神像。
佛像面對世人的時候,會是一種怎么的表情呢?
“尾張的織田上總介,率隨從八人前來拜望。”
織田信長欠了欠身,聞言道明來意。
“上總大人,真是有心了。”身處亂世,公卿的門房自然不敢對這些鄉下人有絲毫不敬的表示,但是言語之中,卻也沒有絲毫驚喜的表情。
尾張的大名前來拜訪,難道不是十分難得的事情嗎?
“米五郎(丹羽長秀),甚左(平手汎秀),五郎八(金森長近),吉兵衛(村井貞勝)隨我進來,其他人照看好馬匹。”信長隨手念出四個通曉禮儀不至于失態的隨從。
說完之后,信長就隨著老仆踏上臺階。
走入玄關的時候,地板上突然發出吱吱的響聲。
“請輕一些。”老仆回身低頭道,“這些木板都是百年前的東西,稍稍重一點就會有踩斷的危險。”說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既沒有訕笑也沒有尷尬的表情。仿佛是在說著毫不相關的事情。
或許身為公卿門下,早已適應這種高貴而又低賤的身份了。客人是織田信長,抑或是
沉默許久的信長放慢了腳步,與走在前面的老仆拉開了距離,而后轉身,環視眾臣“爾等可知山科大人家為何會狀如此類?”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幸好信長也并不要求他們作答“昔日先父向朝廷進獻金四千貫,皆經山科大人之手,然而朝廷的卷宗中,禮金的數目并不曾少一文。而山科大人的府邸……更勝往昔了。”
“啊……”汎秀喉中不禁響起一聲低吟。按照此時的常識,織田信秀的獻金,其實是包含了“朝廷成例”在其中的。倘若太平盛世的清廉只是值得贊賞的話,那么自顧不暇的時節亦能面對數千貫的財富不動聲色,又該如何形容呢……
山科家乃是藤原氏的庶流,就家格而論屬于“羽林”一級,其子孫與高倉氏一同世代擔任內藏寮的長官內藏頭,負責皇室財產的運營和收支。自織田信秀起,山科言繼就與勝幡的織田彈正忠家關系密切。天文二年(1533年,即信長誕生前一年)七月,山科言繼受邀與飛鳥井雅綱共赴尾張,教授和歌和蹴鞠之藝。十年之后,天文十二年五月,織田信秀遣平手政秀上京,向朝廷供奉獻金四千貫,作為修繕宮墻之用,而擔任武家傳奏的,正是山科言繼。次年冬,朝廷又派遣山科言繼帶著連歌師宗牧等至那古野城舉行和歌會,并以公眾典藏《古今集》《古事記》等書物相賜。
正因如此,信長上洛之后,第一個拜訪的就是作為朝廷代理的山科言繼。也因為這樣一層關系,送給山科言繼的禮物除了常例的文物和茶器之外,還有尾張土產的膳食,以及生魚片和泡菜,還包括了布匹、燈油、味噌這些常用的事物。
“這真是要多謝了。”山科言繼看著仆人接過沉重的包袱,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若不是上總前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