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織田家過來以前,界町會合眾里說話最算數的是“能登屋”的池永平久,“胭脂屋”的紅屋宗陽,“天王寺屋”的津田宗及。這三人歷來的各項決斷,町人們大多數是心服的。
織田信長上洛之后,強行指定了今井宗久來當會合眾筆頭,又派了個界町奉行過來,眾人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的。
而今這個局面,正好能看看他們的笑話。
木下秀吉果然如大家期待的那樣,皺眉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今井宗久要鎮定些,但顯然也拿不出什么辦法。兩人小聲商量半天,始終不像是能解決問題的樣子。
兩人都有契約在手,數字卻有很大的誤差,顯然有一個沒說真話。最大的疑點就在半年前負責簽訂合同的“藥屋”番頭福岡源六,然而這個人卻已經身亡了。死無對證,就算把靈龕挖出來,也無法叫那尸骨開口。
如果是個沒背景沒名氣的普通外地商人,大不了就趕出去算了。這種欺負人的事,界町也不是沒做過,只要隱蔽點不會有大問題。但這玉越三十郎乃是織田家重臣平手汎秀的屬下,不看僧面看佛面,輕易開罪不得。
可是這“藥屋”的小西家也不是什么無名之輩。小西家雖然不在會合眾的“三十六人”之列,但也是僅次之的二等豪商,人脈很廣,影響力不小。沒有切實的證據,總不能強迫本地的體面人先服軟吧?
木下秀吉眉頭皺得越緊,圍觀者的興致反倒是越濃。
界町身為扶桑國商業中心,在這貿易法規不完善的時代,生意上的爭端從來是不少的,每年總有一些涉及幾千乃至上萬貫銀錢的無頭官司最終成了懸案,不了了之。這本來也不稀奇。
但這次情況特殊,乃是織田家新任的界町奉行碰上的第一樁案件,千萬雙眼睛都盯著,一旦辦得差了,恐怕就算是砸了招牌了。
那廂玉越三十郎和小西行長,依然是怒目對視,互不相讓,都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正在這糾結之時,卻只見人群中又出來一個粗壯短小,野調無腔的武士。那武士走上前到木下秀吉和今井宗久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也不知道這人說的是什么至理名言,木下聞言,臉上的肅容頓時消解散了,反露出得意之色。
接著木下秀吉“嘿嘿”一笑,拍了拍巴掌,起身踱了兩步。看了看周圍一圈人或期待或疑惑的目光,而后慢條斯理曰
“此事,本官已經查明!”
這話一出,圍觀群眾盡皆訝然失色。
原來剛才這會功夫,奉行大人親自在這端坐著,暗地卻派了這個五短身材的粗漢子去查證了?居然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
也不是沒人懷疑,如此緊湊的劇情發展,根本不是正常的斷案,明顯就是演戲嘛……
但在這個通訊和娛樂不發達的年代,大部分路人都只急著要看后續,哪里顧得上疑神疑鬼?
所以九成以上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界町奉行木下秀吉的身上,等待他說出“查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木下清了清嗓子,直起腰捋了捋那聊勝于無的幾根胡須,左右顧盼,很是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如此作態一番,他才緩緩說道
“方才,尾張來的玉越三十郎先生,自稱有契約在手。但藥屋的小西行長少東家,卻說這契約有假。很明顯,最大的疑點就在這契約的簽署者身上。半年前負責簽訂合同的,并非小西家的親族,而是“藥屋”的番頭福岡源六。”
這是智商正常的人都能得出這個結論。圍觀者見他醞釀半天只說出這么個廢話,心下紛紛不滿,嫌這木下秀吉分不清主次,啰嗦至極。但當著面也沒人敢罵這奉行大人,只是一時冷場。
好在木下也沒做作太長時間,又徐徐補充到
“諸位或許心想,這福岡源六不是已經去世了嗎?死無對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