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戰者,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自三好長嗣離去之后,又過了數日功夫,依然是無事發生。
算起來,平手汎秀發動了麾下的六七千人馬,加上來自雜賀的三千雇傭軍,自和泉國的淡輪港出發,登陸淡路島,在安宅信康的接應下,將淡路水軍豪族圍困在志知城、莊田城兩個據點里,接著又準備著應對筱原長房的威脅。如此這般,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時間,卻幾乎沒怎么見過血,士氣也不可避免地開始滑落。
畢竟大部分武士和國人眾,以及紀伊的傭兵,這些人參戰可不是僅僅為了事后的那點論功行賞,而是希望能在戰時進行“人狩”及“亂取”,賺些外快。長期得不到宣泄機會,就會產生不滿情緒。
“人狩”即擄掠人口販賣得利,“亂取”即搶奪當地百姓財物,這種合戰勝利一方士兵肆無忌憚的犯罪行為,在本時代卻是受到各大名們默許的。即便是織田信長,也只是在進軍京都的過程中,考慮到政治影響,才對軍紀加以重視,嚴令不得擾民。為此前后付出了數萬貫賞金來安撫士兵情緒。
有著未來記憶的平手汎秀很厭惡這類行動。就算不談道德底線問題,只從得失上考慮,這也是殺雞取卵的短視行為,還會對組織度造成嚴重傷害。但現在是孤軍在外,既沒有理由禁止擄掠,更無充足資金作為補償,他無法節制所有部隊。
唯一能做的在自己的直屬旗本隊中進行極小范圍的改革,明文規定的俸祿、福利待遇和出陣津貼,以年、季、月為單位發放,將“兵農分離”后的職業士兵,進一步變成依賴行政組織,有固定收入的體面人。這對軍隊的戰斗力未必有什么幫助,但能大大強化其在政治上的可靠性。
平手家的旗本部隊沒有明確作出“不得擄掠”的法度,卻有“在役時不可無故離開軍陣”的嚴令,以及目付、軍監負責監視,變相起到了作用。
普通足輕一次非法劫掠所得,大約是數十文到二三百文的程度。只要讓士兵覺得不值得為這么一點收獲而冒風險,類似的現象就能逐漸杜絕。
總而言之,在這持續的駐扎過程當中,九鬼的水軍,和泉、三河的“新參眾”,及紀伊傭兵都開始成群結隊地開小差了,人集體找百姓打秋風或調戲良家婦女的事例屢見不鮮,甚至偶爾有中級的干部帶著一二十個部下,連理由都懶得找,大白天公然踏出營帳,外出閑逛,乃至喝花酒、夜不歸宿。
佐佐成政、巖成友通的部隊要好一些,沒有出現太過分的情況,但小幅度波動也是免不了的。再怎么嚴厲耿直的人,也無法在缺乏相應制度與組織的情況下,與一個時代的社會風氣對抗。
只有平手汎秀的親兵眾三百,旗本眾一千五百,還維持著相對整齊的軍容,除了先后有十余人生病就醫外,絕大部分士卒都處在隨時可以投入作戰的狀態。也是因為這支直屬部隊的震懾與表率作用,雜牌軍才不至于徹底亂掉。
當然肇事者也不傻,沒幾個人選擇在安宅信康等人的地盤鬧事,都跑到敵人領地去欺男霸女。平手汎秀派人盯過,卻沒出手管,籠城兵則更不會跑出來為幾個受害平民伸張正義。一時淡路國的大半地域,都成了烏煙瘴氣、無法無天的狀態。
眼看著麾下軍勢的狀態越來越糟糕,平手汎秀卻仍按兵不動。一些與力和家臣坐不住來請戰,也遭到或委婉或直接的拒絕。
因為在他看來戰機還遠遠沒到。
志知城、莊田城里的守軍,顯然面臨著后勤的危機,但一時半會還不至于餓死,需要更長時間的圍困,現在去攻城,那是腦子有問題。
而阿波國勝瑞城下,筱原長房的大軍,也同樣引而不發,雖然早早發布了行軍安排,卻毫無動身跡象。
雙方相距大約七十公里,隔著一條海峽,不約而同的采取了以靜制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