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頂級公卿在朝廷供職的一條內基,并不認為“高等吉祥物”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每代人都有一定機會當上關白,當不上至少也是個左大臣,沒有實力但虛譽不少,日子不算錦衣玉食總也溫飽無憂,最重要的是安穩定——看看細川、大內、三好、織田你來我往,一不小心就身死族滅,唯有公家永遠不愁后路。
而扎根于土佐的一條兼定,已經充分習慣了作為國司的生活,習慣于領有數千兵力和數郡領土。權力的欲望比之毒癮也不稍弱,但凡沾染上就無法擺脫得掉,如今再讓他回京安心做個清貴的高官,那比殺了他還讓人難受。
同根出生的遠方堂兄弟之間產生激烈的矛盾,前者認為向武士轉變乃是自降身份還有可能予人口實招惹禍端,后者卻是寧愿上戰場搏殺也不肯守著布滿灰塵的腐朽牌匾過活了。
另一方面——
一百年前,中村城還真的只是個村的時候,卸任關白一條教房前往四國島上避難,作為地頭的土居氏便傾力支持,接下善緣,這才有了后面的“土佐一條家”。傳到土居宗珊這一代,成為當之無愧的筆頭宿老,仍對舊事頗為神往,心下自以為是間接在為京都的大人物效勞,而并非僅僅聽命于土佐的分家。
與他做鄰居的依岡左京等人,就正好相反,所認可的是近在眼前的土佐國司,對遠在天邊的京都高官敬而遠之。他們只知道一條兼定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又充分尊重外樣豪族的權益,自然會樂于維持君臣關系,不愿見到變故發生。
身逢戰國亂世,各人都有自身的索求,本無所謂優劣高低,可惜,矛盾在最不合適的時間點爆發了,結果就是平手軍大搖大擺的走近了中村城,而一條兼定好不容易召集起來的五千四百軍勢,正在內戰。
已戰成一團亂麻的一條家臣們,盡皆愕然不知所措。
就像是兩群狼獾們斗得太入神,忘了不遠處還有一只老虎在棲息一樣。
為了特意提醒他們,平手汎秀專門吩咐把軍旗組都放在陣前,舉高一點,讓對面的人好好認識一下。
軍配團扇所指之下,那些前來“救駕”的國人地侍們畢竟缺乏組織,見到強敵襲來,陣腳自亂,有三成直接潰散,剩下的接戰未幾也都紛紛敗退,縱然有幾個骨干在那里竭力嘶喊,要“報左少將大恩”之類,終是獨木難支。
有個被本地人叫做“依岡左京進”的武士,帶著百八十名郎黨四處支援,頑強抵抗,始終不露頹勢,見戰局不可挽回,方才果斷撤退,轉進如風,片刻就消失在丘陵間。平手汎秀在慶次提醒下注意到此人,嘖嘖稱奇,記下了名字。
外郭掃清之后,面對的便是原本由一條家譜代眾所守備的三之丸。
這回卻連動手都不用了。
土居宗珊的那幾個兒子,皆知道老爹做的私密事,當下也沒什么戰心,反倒是主動打開了城門,上前哭訴說“家父不幸為昏主冤殺,還請平手刑部撥亂反正,主持公道!”
本多正重、山內一豐分別爭到了進攻正門和后門的先鋒位置,兩個備隊各自氣勢洶洶地殺上門去,沒想到迎來這么一出,真是大失所望。
諸多譜代們,當然不可能人人都愿意這么沒節操的屈膝稱臣,但四大家老都被自家主君干掉了,完沒有足以服眾的人出來主事,此時不投降又能如何呢?好歹敵方主將素有仁厚之名,估計不會做出殺降的事。
于是平手汎秀就這么輕松地接管了中村城三之丸和二之丸。
只剩下幾百兵力困守本丸的一條兼定終于不再堅持抗戰,復又派了親信奉行源康政作使者,帶來口信說“我自會如權大納言之意,上京任職,請平手刑部勿要傷及他人。”
這個條件得到了應允。
于是,國司一條家的中村城,這座位于土佐、伊予邊境處,可以覆蓋附近十余萬石土地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