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那日起,馮錦就遣散了拓跋弘身邊的保母,甚至親自換上衣裳去馬場陪他學習馬術射箭,幾次將叢林中的鹿射殺在他面前。
但也許是她過于急躁了,一向溫柔的母親性情大變,在拓跋弘看來陌生又殘忍。
起初他還會哭著喊娘,可馮錦一次又一次或鼓勵或強迫地逼著他拿起弓箭,拓跋弘也慢慢地不再撒嬌哭泣,甚至開始嘗試跟著拓跋子推一起處理獵物。
馮錦雖有些心疼,但喜于看見拓跋弘的變化。便也沒注意到那孩子每次拿起弓箭時,眼睛里越來越濃的陰郁。
“太后娘娘,皇上才七歲,您和王爺這樣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一日拓跋子推又帶著拓跋弘去馬場旁的樹林里尋鹿,李奕與馮錦一同在涼亭里等待,忍不住開口問她。
馮錦收回望向樹林的目光,看了李奕一眼,輕笑道“他父親五歲便隨太武皇帝出巡打獵,從小能以天子自居。虎父不應有犬子,皇宮里的孩子,太過仁慈軟弱不是優點?!?
說罷靜默了一會兒,又低聲開口“七歲不早了,哀家不能陪他一輩子,再不放權,人家笑的是大魏?;噬先羰菦]有些殺伐果斷的硬氣在身上,日后該如何親政。”
初見時,馮錦以為李奕不過是因為皮相好看所以才被慕容白曜當作禮物送給她的??扇缃襁B日的相處已讓她對這個能文能武卻踏實肯干的少年刮目相看,有些真心話也愿意說與他聽。
李奕沉吟半晌,躬身道“娘娘用心良苦,皇上一定能成大器。”
“但愿他能理解。”馮錦說著眼淚就要上來了,忙別過頭去拭了拭,轉移了話題,“你呢,皇上對馬術的各方面都已經熟悉,哀家日后可能也不許有護衛在他身旁了,你有什么打算?!?
“王爺厚愛奴才,已叫府中的老管家提點了,奴才日后也許還留在王府替王爺做事。”李奕照實說了,卻不知她問這話是何意。太后日理萬機,怎么會關心他一個奴才的去留。
可馮錦下一句話更是讓他吃驚“那你可愿入仕為官?”
“你父親是因乙渾亂政丟了官位,并無過錯,為官期間反而清廉受人尊敬。如今哀家給你一個機會,比你父親原本的官職再高一階,做兵部侍郎如何。”
她顯然是將自己家境背景調查了個一清二楚的,李奕沉默了一陣,仍是不敢抬頭“奴才斗膽問娘娘一句,是何緣由。”
“哀家要還政給皇上,就得把路給他鋪好了。一來是瞧出了你這段日子的忠心,實力也并不差?!瘪T錦攏了攏鬢發,坐到石凳上。
“二來因你是漢人,如今朝中鮮卑為尚,只有高允是漢人。高大人年歲也大了,很多事力不從心,若沒有幾個同他一起制約鮮卑大臣的,多年以前的國史之難恐怕會重演??纱笪核貋砩儆脻h臣,總得起用新人。哀家思來想去,你便能成其中之一?!?
李奕聽罷恭敬點頭,但還甚是謙遜“能受娘娘賞識入仕報國,榮幸之至,但奴才如今是王府的人,娘娘還得知會了王爺才好?!?
“那是自然,還要給你些準備的時間。”他越是這般謹小慎微,馮錦就越發覺得自己瞧人的眼光沒錯,又囑咐道,“兵部不同其它,哀家信任你,你日后可要全心輔佐皇上,也替你父親爭口氣回來?!?
李奕的父親曾是清官,他又性子極好,為人正直,如一張白紙般不曾受過官場污穢。馮錦心知這種人一旦認定了誰對他有恩,便會死心塌地,最適宜收為己用,也叫人放心。
兩人才剛剛說完,拓跋子推便帶著拓跋弘回來了。
馮錦見拓跋弘那小臉兒跑得通紅,忙掏出帕子上前去給他擦汗“弘兒累了吧,回去叫卿硯姑姑給你從冰里起綠豆湯喝好不好?”
拓跋弘點點頭,可對馮錦卻明顯沒有了過去那樣的依戀。
馮錦有些失落,但轉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