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踩水,一手抓著繩索,脖子露出了水面。
水沒問題,還是那渾黃的汴河水,但河面上的景象大變。
一艘大船,船上許多根繩子垂下來,一頭深入水中,一頭在船上,抓在一群人手里。
大船、繩子、人都有問題。
李慢侯手里就抓著一根繩子,繩子的一頭在船上,許多船員拉著,李慢侯很確信繩子的那頭肯定連著河底的花石綱,這艘船在打撈花石綱,這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這艘船可不是自己租的起重船,這是一艘木船,繩子也不是鋼索,而是麻繩,船上的人也不是自己公司的員工,而是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怪人。
李慢侯透過潛水頭盔上的玻璃罩,看著船上的怪人們。這些人全都穿著奇怪的衣服,似乎是古人的衣服,頭上扎著頭巾,有的挽著發(fā)髻。船是一艘木船,同樣是看著奇怪又有些似曾相識,李慢侯很容易就判斷出來這是一艘仿古船,但不是海船,而是內(nèi)河船。
剎那間,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涌入李慢侯心里,“拍戲”“角色扮演”“穿越了”……
這些洶涌而來的雜念來的那么古怪,又合情合理,但也只能李慢侯迷茫了片刻,他很快就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后,李慢侯發(fā)現(xiàn),他透過頭盔的玻璃面罩看著船,看著船上的船員,那些船員同樣趴在船舷上看著他,都忘記了拉繩索,剛才還拉的筆直的麻繩都松弛下來,而船員們沖著他似乎喊著什么,只是聽不太清楚。
透過頭盔,一切都顯得暗淡,仿佛渲染上了一層暗色調(diào)。李慢侯一只手摸索著,很快就打開了頭盔,天光大亮!
這時候李慢侯終于看清了那些船員,也聽見了他們的叫喊,這些船員一個個盯著自己,臉上表情各異,有驚恐的,有害怕的,有崇敬的,有期待的,不一而足。而他們的喊叫,李慢侯一時間聽不清楚,十幾個人在大喊,口音有些熟悉又陌生,好像自己家鄉(xiāng)的方言,但仔細去聽又聽不清詞匯。
終于分辨出來幾個簡單的詞語,聽幾個人大叫著“水鬼”,也有幾個人高喊著“河伯”,李慢侯無法理解這些詞匯后面的含義,此時不是他瞎琢磨的時候,他腦子還懵著呢,當務(wù)之急是上船,管他什么船呢。
李慢侯朝船上高喊道“老鄉(xiāng),幫個忙,拉我上去!”
他這一喊,竟然有半數(shù)人齊刷刷倒退,又有半數(shù)齊刷刷蹲下身子看不見了。
李慢侯莫名其妙,繼續(xù)求救。
終于有個人張羅起來,扔下了一根繩索,李慢侯沒多考慮,將繩索纏上自己的腰,船上發(fā)出某種號子聲,眾人齊心合力將他拉了起來。
腳一踏上甲板,李慢侯繼續(xù)喘著氣,身體輕松了不少,可心卻慌亂起來。因為當他在水面上摘下頭盔的那一眼,他就認清了很多東西,他看清了這艘“仿古船”是宋代的,認出了船上船員的服飾是宋代的。假如僅僅是仿的,他并不會慌亂,他見得太多這種東西了,甚至作為顧問幫許多地方政府出過建議。但眼前的物品,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真實!
極度的真實,船上的各種劃痕,甲板上的痕跡,彌漫的木頭發(fā)潮后微微的腐朽味道,船員身上補丁摞補丁的衣服,“仿”出了絕對的真,“仿”出了生活的味道,讓他不自覺想到了《清明上河圖》。
眼里看到的,耳朵里聽到的,鼻子里聞到的,這些感官刺激無一例外都在提醒他,這些不是“仿”的,不是假的。他也跟一些古裝劇有過合作,為他們的道具過建議,可即便是最有良心,導演也有情懷,完全按照古代規(guī)格制作道具的劇組,也不會完全將道具做到這種生活化到徹底失去美感的程度,即便是最嚴肅的劇組,底層民眾穿的普通衣服,最多做點舊痕跡,沒見過補丁摞補丁的。
所以李慢侯心慌了,他不會真的穿了吧?穿到了宋代!
李慢侯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