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馬”陳瓊欲言又止,在這寒冬臘月天里竟已是汗流浹背。
“哦?陳刺史覺得不妥?”李湞故作訝異。
“此事此事還是交給在下去辦吧!”陳瓊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說道。
“陳刺史方才不是說不好辦的么?可萬萬不敢勉強的!”
這次,李湞沒有笑。
“不勉強不勉強的”陳瓊趕忙說道。
“哦,那不知陳刺史需要幾日能辦好?”李湞又問。
“半半個月?”陳瓊抬頭看著李湞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答道。
“幾日?”李湞側耳又問。
“十日”陳瓊慌忙改口。
“幾日?”李湞依舊在問。
陳瓊見狀微微一埋頭,而后一咬牙說道“七日,七日之內在下一定辦妥!”
“好,那就七日!”
這一次,李湞笑了。
“那在下”陳瓊望著李湞指了指身后,示意告退。
李湞轉身擺了擺手,沒有再看陳瓊一眼。
王紹懿回頭看了看陳瓊的背影,而后又看了看李湞,問道“阿兄不喜歡他?”
李湞白了王紹懿一眼,道“怎么?你有斷袖之癖?他不合適,太老了,改日阿兄給你相一個年輕的!”
王紹懿置若未聞,又問道“他似乎很怕你”
“我也很怕他啊!”李湞笑著搖了搖頭。
“你不怕他到張使君那里去告狀?”王紹懿又問。
“哈哈哈,怕,但我賭他不敢!”李湞大笑。
“賭?”王紹懿聞言后想了想,又道“記得阿耶說過,在賭局上若想永遠不輸,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去賭!”
“嗯,算句人話!”李湞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我讓徐良去了平舒城幫忙訓練青云寨的人,又讓劉關去了高陽城招募新兵!”
王紹懿聞言后咧嘴笑道“原來阿兄早已胸有成竹!不過雖說北上幽州只有這兩條官路,但卻絕不止這兩條路,他若想去,怕是這也難不住他!”
“不錯!”李湞又點了點頭,無恥地笑道“所以我還讓高駢留在了幽州!”
“哈哈哈!阿兄好無恥!”王紹懿不由大笑道,笑得也很無恥。
是夜。
瀛洲刺史陳府。
陳瓊今日很生氣,確切地說自李湞來了瀛洲之后,陳瓊便一直很生氣。
一名堂堂從四品的刺史,卻偏偏要在一個小小的幽州行軍司馬面前如此低聲下氣,這對于任何一名尚有尊嚴的刺史來說,無異于奇恥大辱。
陳瓊為官二十年,從最初的新城縣丞,一直坐到瀛洲刺史的位子;從最初的破瓦寒窯,住上了這五間九架遠超四品規制的深宅大院;從入仕前家中那半畝貧田,到如今擁有千畝良田的一州之主。
這其中所經歷的種種,陳瓊已不愿再去回憶。
所以陳瓊害怕,害怕失去今日所擁有的一切,但越是害怕什么也便越要來什么,只是陳瓊萬萬沒想到來的竟是一個小小的幽州行軍司馬。
即便是散官官職也不過只是一個從五品的游擊將軍,如此微末小官,陳瓊平日里是看都懶得看上一眼的。
但如今就是這樣一個微末小官,竟讓自己心驚膽戰、臨淵履冰,甚至不得不低三下四去拜會央求于他。
陳瓊不甘,不甘自己的田產,更不甘自己的尊嚴。
只見陳瓊半仰著憑幾,雙目輕閉,手中的茶湯已涼了許久。
“李湞小兒,你以為我見不到使君便奈何不得你么?在瀛洲這地界,還是我說得算!這田產怕是你還沒那么容易拿到手!”陳瓊口中輕聲自語。
突然,陳瓊坐起身子,而后拿起案上筆墨,稍一思忖之后在藤紙上寫了四個字。
清河崔氏。
翌日,沱水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