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偲是名相樗里疾的后人,現(xiàn)任太子舍人一職。樗里疾本名嬴疾,乃是秦孝公庶子,因被封在樗里,以樗里為姓,故而樗里偲實際上也是宗室后裔。
另一世的秦朝,如今的大昭,有一點很有意思,就是雖然很詳細的劃分了太子僚屬,但是從來沒有立過太子。因此所謂的太子屬官就沒有需要侍奉的主君,閑散的一塌糊涂。這也正是為何樗里偲及冠被迫出仕之后,想盡辦法也要混個太子舍人的職位。
只因這個人,委實是太懶了。
從王宮出來,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樗里偲果然不負眾望地躺在床上,瞪著眼瞧著床邊婢女手捧的竹簡。樗里偲看書懶得自己去翻,總是讓婢女捧著書簡逐漸卷動給他看,他也從不指揮婢女卷動竹簡的動作快慢,卷得快了眼珠就動快些,卷得慢了眼珠就動慢些。扶蘇兩人一進門,就看到樗里偲眼珠跟死魚似的一動不動,走近一瞧,那個手捧竹簡坐在床邊的婢女果然是睡著了。
在扶蘇的示意下,李信輕輕推醒睡著的婢女,從她手上奪過了竹簡。婢女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扶蘇,見他笑著讓自己下去,也抿嘴一笑,自顧走了。李信捧著書簡,先是慢慢卷動,就見樗里偲眼球果然跟著動了一下,然后壞笑一聲,猛然將竹簡拉開。樗里偲的眼珠卻沒有隨之快速亂擺,只是緩緩向上,竟是慢悠悠翻了個白眼。
連翻白眼都是如此懶散,扶蘇對這位樗里子后人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李信卻沒扶蘇這么好脾氣,眼見這家伙居然敢對他翻白眼,登時“嘿呀”亂叫,撇開竹簡,扯著樗里偲身上蓋著的衾被,猛然使勁一拉,就將樗里偲晾在了外面。
樗里偲紋絲不動,只是嘴唇蠕動兩下。扶蘇看得真切,分明是“犬彘”二字。
扶蘇止住兩人的打鬧——或者說是李信單方面的打鬧——對樗里偲道“快些起身,我與信都餓了,去拿些飯食來,我們用過了還要出城辦事。”
樗里偲悲憤欲絕,直念叨交友不慎,卻不敢違逆,只好先把身子弓了起來跪趴在榻上,再醞釀力氣以圖稍后艱難起身。
李信正在嘲笑樗里偲姿勢可人,卻見門口走進來一個女子,侍女打扮,眉宇間卻是英氣勃勃。女子一手一個,捧著兩個陶盆,盆中盛放的,卻是熱氣騰騰的羊肉湯。女子將陶盆放下,又招呼著身后跟著的婢女將肉餅與刀匕也放在桌上,自己對扶蘇行禮,“知道公子來了,頌芝便去灶上熱了些飯,還請公子食用。”
扶蘇點頭謝過,又見李信嘿嘿笑著上前跟頌芝搭話“頌芝妹妹,家姐時常念叨你,什么時候去我家盤桓幾日?”頌芝卻不理他,與扶蘇告辭后就帶人走了,只留下李信看著佳人窈窕背影暗自傷懷。
樗里偲見不用去拿飯了,順勢就倒了回去,見李信傷懷,鄙視不已,卻是終于舍得開口說話了“你沒事老撩撥我家頌芝作甚?你又非是不知,她雖是一介侍女,然心氣極高,豈會愿意委身于你做個小妾?”
李信恨恨咬了一口肉餅,含混不清道“放你的屁,我自然是要討來做正妻的!”
樗里偲更是嗤之以鼻“做妻?你先問過你家老大人的板子!”
李信梗著脖子想要爭辯,少頃又自己泄了氣,只低頭吃著湯餅不再言語,扶蘇見狀也不知如何開解他。這年頭雖然不像后世兩晉時門閥那般森嚴,總體來說甚至門第之間放得極開。畢竟這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時代,今日還是無名之輩的,明日或許便是一朝揚名天下知。然而這等開放,也是對國民而言的,再準確說,是對男性國民而言的。一個侍女,身為女子,又是奴籍,再怎么才氣高絕英武不凡,也不可能邁得過李家門檻。
扶蘇小心翼翼地用“匕”插著羊肉進食,五年了,他終于能夠在不傷唇舌的情況下用青銅匕首用餐了。回想過去吃個飯都要血肉橫飛的慘狀,扶蘇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