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快到酉時,道路的兩旁站滿了圍觀的百姓,我蹲守在高處,看著腳下的百姓推推搡搡。
在那么多的人當中,我忽然望見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甚至更小的孩子。
他穿著白色的長衣,努力地穿過所有人,向著明堂那邊去了。
當時我還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當所有人都向東望去的時候,他獨自向西的身影引起了我的一點注意。
但也只是一點注意而已,因為遠處的鑼鼓聲漸漸近了——您和馮嫣的花轎已經不遠。
我看見馮府的家仆在不斷靠近,他們在已經擁擠不堪的百姓之中,硬生生地推開一條道路。
您在馬背上的身影也終于在街角浮現。
那一刻,即便是我——即便是過去不知在暗處望了您多少次的我,在看見您身著婚服禮袍的時候也還是稍稍怔了一下。
我聽見人們在議論您。
誰也沒想到您會這樣氣度不凡。
在最初的驚嘆聲過后,我聽見許多人笑鬧著說馮家真是造孽,竟用這樣的玉人來做自家送命的贅婿。
我討厭這些人口中又酸又輕浮的話,即便馮家真的有所謂的詛咒,我也不信那種東西能傷到您,在這種事上為您擔心,簡直是對您的褻瀆。
所以我化作風掀了好些瓦,把那些一個個亂說話的人全都砸個頭破血流。
那時,我專注著眼前這些紛紛擾擾的細枝末節,全然沒有發現身后漸起的危險。反而是遠處的您突然勒住了馬,命令隊伍不要再向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然而下一瞬,我明白了您停下的原因——因為我也聞見了風中傳來的一絲硝石氣味。
下一刻,大地轟隆。
熾熱的火光從明堂的每一個窗口向外爆裂,在人們尚未聽見聲音的時候,四周的建筑已在火光中灰飛煙滅。
明堂巨大的塔尖墜落——向著您與馮嫣所在的街道,您迅即地跳離馬背,抱起花轎中的馮嫣,在巨塔跌落以前跳去了別處。
被炸斷的明堂在地上激起幾十
尺的塵埃。
我回頭望向爆炸的源頭,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在烈火之外,我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那個先前穿著白衣的,逆著人群往西的孩子血肉模糊地倒在廢石堆里。
他離明堂那樣近,不可能還活著,然而我也說不清為什么,我的視線就是停在他的身上無法離開。
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雖然我說不清究竟是哪里。
果然,下一刻我看見他的身體化作星星點點的淺綠螢火,融進了火光之中。
地上只剩下他滿是血污的白衣。
他的整個肉身,都消失了。
我在很久以后才真正理解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那時的我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也會步他的后塵。
這還不是那一天發生的,最糟糕的事。
當您和馮嫣兩人重新折返馮府的時候,馮家的仆從有些慌忙地向你們稟告,在聽見爆炸聲后,老爺和夫人一起出門找你們去了。
馮嫣的母親李氏,意外死在了那天的廢墟之中。
似乎是尋人的時候沒有注意身后有一堵危墻,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座磚墻已經砸在了她的身上。
總之,那一天,往后的那幾個月,一切都亂糟糟的。
變化最大的人是馮伯,他一夜之間白了頭發,從入殮到下葬,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掉眼淚的人,但整個人卻變得毫無生機,像一具行尸走肉。
在葬禮上,趁著馮老夫人帶馮嫣去一旁單獨談話的間隙,此前極少露面的幾個馮家長輩突然對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