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嫣抓著魏行貞的衣袖不愿松開,剛想開口說些什么,余光就看見了不遠處桌案上堆積如山的文書和奏折——那些都是今早從鳳閣送過來的。
……算了,算了。
不打擾他了。
“好啊。”馮嫣點了點頭。
桃花衛的署門外,紀然一手握著腰間的劍,一手垂落在身側,安靜地等著杜嘲風出來。
細雨里,幾只鳥雀從屋檐下輕快地掠過,紀然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他昨夜到家后不久便換了身衣服,偷偷潛去了馮家附近,想初步摸底踩點,然而還沒有走到馮府所在的街巷,他就被杜嘲風安排在馮府附近的暗哨發現,差點當場被捉。
有了防備之后,他今早在來桃花衛之前,先換上官服在城中巡視,并不經意地路過馮府那一帶。
——這一次,他對杜嘲風的暗哨有了新的認識。
盡管他完全看不出這些暗哨究竟潛伏在哪里,但是昨夜與暗哨交手的那種危急感,始終揮之不去。
不知此刻有多少人盯著馮府這邊。
如果連外圍的哨兵身手都如此了得,那么潛入內院守衛著小七的精銳,必定更加棘手——或者說,更加可靠。
紀然覺得又安心又頭疼。
這意味著,如果要見小七,他只能放棄偷偷潛進馮家的計劃了——他必須大大方方地走到她的面前,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天師!”見杜嘲風從里面走出來,紀然喊了一聲。
杜嘲風孑然一身,仍舊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他沖著紀然招招手,而后一言不發地帶著他往外走。
“我們現在去哪里?”
“先陪我在城里逛逛。”杜嘲風輕聲道,“要是逛完還有時間,就去城外逛逛。”
紀然明白過來——杜嘲風這看起來是要給之后的伏擊選址。
不,或者說,他心里早就有了合適的地點,今天要去再看看細節。
“天師想好要怎么引小七出來了嗎?”
“沒。”杜嘲風輕聲道,“到時候再想。”
“到時候……?”紀然望著他,“什么時候?”
“行動的時候。”
“……”紀然怔在那里,“你什么提前量都不打的嗎?”
“打什么提前量……”杜嘲風淡淡開口,“計劃但凡制定了就有泄密的可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將來我要做什么,才是最安全的,走吧。”
紀然莫名覺得后背升起一陣寒意,什么也說不出來。
——某種程度上說,他似乎應該慶幸自己和杜嘲風當下是站在一邊的。
和這樣的人為敵,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這天,日頭西沉的時候,魏行貞召來書吏,將今日的文書一一羅列,哪些送回鳳閣給次輔群輔再次過目,哪些直接遞送太初宮,哪些責成六部重新返工……
書吏手中拿著小冊,全部記錄了下來。
黃昏的光景里,魏行貞站在門口,目送書吏離開。
今晚應該再沒有別的什么事了,可以和阿嫣一起做點兒什么。
他聽見頭頂傳來馮嫣的腳步聲——看起來馮嫣也已經醒了。
正當他撐了懶腰,打算回頭收拾收拾桌案的時候,他聽見二樓傳來幾聲東西跌落的聲音,好像什么東西打翻了。
“……行貞?”馮嫣在樓上喚他,聲音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