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岑靈雎獨自站在太師府的門前。
她兩手握著太師府門上的銅環,耳朵緊緊貼在門上。
在門后,年輕的太師夫人聲音帶著幾分悲切,“郡君請回吧,在明日取下鎮妖釘之前,韞兒確實不太方便見人……至于郡君帶來的旨意,我……我會轉告他,只是……”
“我知道殷大人絕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岑靈雎連忙補充道,“這樣的交易放在誰身上都是一種侮辱,我明白——我也只是,只是希望他能活下來,等到這件事風聲過去,我可以立刻放他走……殷大人是您唯一的兒子,即便是為了您,他也應該保全好自己的性命……”
門后的太師夫人更是哽咽。
“我今晚會去向圣上復命,”岑靈雎聲音傷感,“請圣上為殷大人再多留一日,所以……”
門中傳來了俯身跪拜的聲音。
“多謝……郡君!”
……
太師府今夜無人能入眠,整片庭院中,最安靜的地方反而是殷時韞居住的臥房。
屋子里沒有點燈,只有月光透過窗上的白紗,在地上映出淡淡的影。
杜嘲風坐在離殷時韞不遠的凳子上,低聲與他交談,每當有下人從門外經過,杜嘲風就暫時地住口。
月影在地面漸漸移動,等到杜嘲風說完他要說的話,殷時韞撐著床沿,坐了起來。
杜嘲風看見眼前的年輕人沒有束發,連日的劇痛將他的臉頰變得蒼白瘦削。
這樣虛弱而憔悴的樣子,不要說是杜嘲風,連殷時韞自己都感到陌生。
“……不是一直,不承認天箕宮與妖物有來往嗎?!币髸r韞用虛浮的聲音開口,“為什么……要來和我說這些?!?
“如果林安民還在,那我會去找林安民,讓他來和你說這些。”杜嘲風輕聲道,“但人死不能復生——我也只能來找你了,畢竟你是現在我能接觸到的人里,唯一一個知道怎么用司天臺烽火臺的人。”
“……你想,知會各州府?”
“對?!倍懦帮L點頭,“每耽誤一天,其他地方的生機就越渺茫一分,當初建造烽火臺,原本就是為了在應對真正的危險時,快速連接各州府,讓大周各地都能即刻作出響應——眼下,將我方才與你說的這些消息傳出去,才是真正應當拿烽火臺做的事?!?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币髸r韞冷笑了一聲,“當初,不知道是誰在我耳邊信誓旦旦說魏行貞不是妖,杜天師……你在我這里,早就是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謊話連篇的狂徒……你要我怎么信你?”
“證據俯拾皆是,只要殷大人肯睜開眼睛,我隨時帶你去看?!倍懦帮L答道,“三辰山的靈器,再過幾日就要竣工,完成之后,它所的靈力與近千名普通修士的力道相當,至于馮家的事,你還可以直接去問馮嫣——”
“不要再提這個人?!?
“殷大人。”杜嘲風站了起來,“你知道我為什么今晚會來找你嗎?”
殷時韞抬起蒼白的臉頰,不卑不亢地凝視著眼前的中年人,“我,不想知道?!?
“那我也要說。”杜嘲風幾步走近,“我和你師父雖然算不上是什么摯友親朋,那也有幾十年的交情了,林安民是什么樣的人我太清楚了——雖千萬人吾往矣!他天撫十四年覺察出魏行貞身份有異,而后苦心孤詣搜集了那么多的證據,他為的什么?”
杜嘲風的手指扣在桌面上,發出篤篤響聲。
“為了朝廷!”
殷時韞顰眉望著杜嘲風,一時沒有作聲,聽了下去。
“你檄文里引的那些話、那些林安民寫給你的長信,你捫心自問他到底是為什么而寫下的!他和魏行貞有什么私仇嗎?沒有的——直到魏行貞露出馬腳之前,林安民都一直把他當作可塑之才來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