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過年的氛圍已經消失殆盡,錢塘人已經開始忙碌,街上店鋪已開,跑街串戶的商販已經開始吆喝,人們借著吉祥開始了新一年的生計。
一大早梅長青主仆出門,路過街巷時,見有家店門口擺著熱氣騰騰的“胡餅”,淡淡的烤芝麻清香入鼻,勾人味蕾,成天馎饦、乳粥的,他早膩味了,便喊燕小乙停車,準備親自去買幾個嘗嘗。
攤上擺著一摞剛出爐的胡餅,烤的黃燦燦的餅皮配上星點芝麻,看著果然誘人,一紋錢一個,梅長青買了六個,打算主仆三人分食。
付了錢,他剛準備轉身回車,就瞅著攤主扭頭捏著鼻子朝地,“呲”的一聲,甩出兩團子鼻涕,手指在一旁的立柱上揩了兩下,接著揉面。
梅長青拎著油紙包的手哆嗦了下,頓時黑了臉。
見自家小主子臉色難看的上了車,燕小乙以為他是受了攤主的氣,主辱臣死,他捏了捏藏在衣袖里的小刀,打算小主子放話就飛那人一刀子。
小丫頭連忙詢問原因,梅長青便將方才之事說了,小丫頭聽后,沒心沒肺的捂著嘴“咯咯”直笑,燕小乙也收了手,忍著笑意駕車離去。
雖已入春,天暖了些,但清晨的錢塘還是很冷的,小丫頭挑著車簾興致勃勃的觀望,梅長青望著香氣撲鼻的那“一坨”金燦燦的胡餅,心里盤算著該如何“處置”,畢竟是六文錢買的,都能換一斗米了,覺著丟了有些可惜。
路過北街時,馬車慢了些,這里算是錢塘的一處貧民窟,北面逃難過來的人大都聚集這里,初時晚娘就曾想在這里盤個園子,因為太過混亂,才暫時擱置下來,若非梅長青得了沈園,大抵怕是還得在這里落腳。
“少爺,你看那里兩個人好可憐哦!”
梅長青探過頭,順著她的纖指望去,就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壯漢”緊抱著一個老婦縮在角落里。
“壯漢”一身縫補拼湊破舊棉衣,低著頭,梅長青看不清他的面容。
待馬車經過時,“壯漢”抬了下頭,梅長青依稀看到些他的面容,哪是個壯漢,分明就是個發育過度的少年,心下嘆了口氣,亂世人命賤如狗,當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探回身子,目光無意掃過車角,突然靈機一動,急忙道,“小乙,停一下。”
待馬車停穩,梅長青拎起油紙包下車,快步朝角落里的二人走了過去,小丫頭提著裙裾也跟著跳下馬車,小跑著追了上去。
聽著有腳步聲靠近,蓬頭少年警惕的抬起頭,就見一錦衣綢緞的俊美公子走了過來,后面還跟著個俏丫鬟,當下緊了緊懷中老婦,向后縮了下身子。
梅長青走到二人身前蹲下身子,將手里的油紙包遞向蓬頭少年。
大抵是兩天滴米未進的緣故,蓬頭少年聞著撲面而來的香氣,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卻沒敢接過。
梅長青看著少年想接又不敢接的樣子,抬了抬手,微笑道,“拿去吃,沒毒的。”
蓬頭少年見他笑容和善,猶豫了下,終是耐不住饑餓接了過去,油紙包尚且溫熱,少年露出個虛弱的笑容,道了聲,“謝謝公子。”
謝罷,搖了搖懷里的老婦,輕喚道,“娘,醒醒,有東西吃的了。”
搖了幾下見沒有動靜,一下子急了,一把扔下油紙包,邊搖邊哭著叫“娘”。
梅長青見狀連忙喝止。
“別搖了,再搖就沒命了。”
少年一下子被他嚇的不敢動彈,掛著兩串淚珠,手足無措的望著梅長青。
梅長青撩起老婦的頭發,這才看清她的面容,四十多歲,跟晚娘差不多年歲,卻已是滿臉褶皺、頭發花白,梅長青沒再多想,伸手探了下她的鼻息,氣息有些微弱,還活著,又摸了下她的額頭,燙的嚇人,估計是受了風寒。
“還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