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此蒙元軍事雖無比強(qiáng)大,蒙古帝國之疆域所至,甚至伸至歐羅巴以東,可那又如何?文化不自由,再強(qiáng)大的帝國也終究不得國之久長。”
“倘或昔年蒙元要同我大明一般,能對境內(nèi)各色人等放開文化管制,蒙漢文化又何嘗不能相融?”
張誠囁嚅了一下,顯是沒料到朱翊鈞在這個問題上會把蒙元當(dāng)成參照物,
“……那太祖爺還鞭死了開國元勛永嘉侯朱亮祖,開了廷杖大臣的先例呢。”
朱翊鈞淡笑道,
“我朝雖有廷杖朝臣之刑,可廷杖本身,并無阻止朝野進(jìn)言。”
“言官被杖之后,甚至能以廷爭面折而聲名天下,如此看來,廷杖分明是鼓勵進(jìn)諫,如何能說是太祖皇帝有意壓制言路呢?”
張誠張了張口,還沒想出合適的話來進(jìn)一步勸諫,就見朱翊鈞面色一凜,嚴(yán)厲了聲音反問道,
“張誠,你知道朕為甚么要抄了張居正的家,在他死后也窮追不舍地論罪,甚至連張懋修的狀元也要一并革奪嗎?”
張誠忙離座跪下,
“奴婢不知。”
朱翊鈞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立刻叫起張誠,只是看著面前的空座道,
“因?yàn)闊o論甚么人、甚么事,都不能不讓我大明子民自由說話、不能不讓文人學(xué)者自由刻書。”
“此乃我太祖高皇帝建國之根本,誰想動搖這兩條原則,就是想動搖我大明朝的根基。”
“張居正通過‘考成法’收攏言路,又下令禁毀天下書院,清除一切講學(xué)官員,使得朕事事只能聽任他一人所為,這就是朕最最痛恨張居正之處,比他獨(dú)攬大權(quán)更教朕咬牙切齒。”
“張誠,朕今日便告訴你,凡是試圖搞‘一言堂’的人,無論他的初心有多么好,能力有多么強(qiáng),終究會為我大明所不容。”
朱翊鈞面容平靜,
“這世上懷念出版審查、鼓勵因言獲罪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蒙元的仆隸,另一種是韃子的奴才。”
“這兩種人,根本就不配活在我大明盛世之下,他們只配去昔日的暴秦,為秦始皇的焚書坑儒添油加柴,為李斯父子的東門黃犬歡呼雀躍,最后死在西楚霸王的兵刃之下,成為帝國的累累白骨。”
“這種毀國于無形的蛆蟲,比蒙古和韃子的危害還要可怕,科道官所言是好是歹,朕自會分辨,朕讓你掌管司禮監(jiān),是讓你替朕分憂,可不是讓你成為下一個張居正。”
朱翊鈞短短一番話,便唬得張誠出了一身冷汗,又不住磕頭道,
“奴婢斷不敢對皇爺有所欺瞞!”
窗外的雪聲殷雷般轟鳴著,乾清宮外的燈籠照著廊外大如蒲席的白雪塊,一張一張地胡走游飛,把瓦上蓋滿了,又罩在地上,到明天能摞上幾尺厚。
朱翊鈞垂下眼,道,
“行了,起來罷。”
朱翊鈞又把話題轉(zhuǎn)回了張誠剛剛坐下的時候,
“申時行即使催促朕批復(fù)奏章,也不會用這樣急切的語氣,說罷,到底有甚么事,能讓申時行在奏疏里這樣說話?”
張誠這回再不敢出言挑唆,忙拾起攜來的幾封奏疏,恭敬地送到皇帝手里,
“遼東有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