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比不笑時更可怕。
朱翊鈞行了半年多的祭禮,今日總算是變相地繼承了這份特有的帝王氣質。
朱翊镠苦著臉道,
“皇上,海貿之利非海商獨有,實乃閩浙粵三省百姓共分而食之。”
“《論語》嘗云君子之道,是乃‘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臣無惠無義,實在不敢與民爭利。”
朱翊鈞道,
“如今天下鹽商不止數萬家,天下鹽店亦不止數萬處,難道還不足以易以海貿之利嗎?”
朱翊镠搖頭苦笑,
“杯水車薪。”
朱翊鈞皺起了眉。
其實這一點在派出朱翊镠去南方之前他就已經考慮到了,但沒想到情況會這么嚴重。
自隆慶開海以來,中外商人們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不再利用朝貢貿易體系,轉而建構獨立的區域貿易體系。
而在這個新的貿易體系中,商人成為主角,國家反倒成了陪襯。
利潤的誘惑以及商人們求利生存的動機,使得運作海貿的隊伍不斷壯大。
若要“中國制造”能順利地送達歐洲人手中,中國的商人就必須加強分工與相互協作,并與外國人一起構建起一個緊密的海上貿易網。
這一因素顯然會使得沿海省份參與海貿的人員構成變得復雜化。
倘或各個階層都加入海上貿易的經營并以此謀生,那朝廷的確很難輕易就將這樁生意占為己有。
李太后又剝了個栗子,轉身卻遞給了朱翊鈞,
“皇上,我多句嘴,你四弟是不成器,但商人的飯碗好搶,老百姓的飯碗不好砸。”
“這事兒就算不是你四弟去辦,而是再派一個一模一樣的‘朱紈’去,他也是要回來跟皇上叫苦的。”
朱翊鈞默默地把栗子放進了嘴里。
李太后又道,
“天下的鹽店再多,它不可能多得過三省的百姓。”
“皇上即便把鹽店換給了海商,可這食鹽之利究竟還是從百姓身上來。”
“海貿歸了朝廷,皇上換一批自己人去管,砸的就是百姓的飯碗。”
“這一來一去,百姓吃不著鹽店的利潤,反丟了海貿的銀錢,他們不把潞王府掀了才怪!”
“我知道皇上是好心,但你四弟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不等人家來掀他,他見勢不妙,自己就先舉手投降了。”
“皇上要想罵,那就罵罷,這人膽子小啊,老子不管多能耐他都改不過來。”
“先帝是沒法兒跟你四弟計較了,皇上要想管教,我也不攔著,只是這年節里哭嚎不吉利,皇上要想動刑處罰,最好還是要等到年后。”
李太后是一貫的小罵大幫忙,朱翊鈞一看就知道這對母子早就事先分好了角色,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地演戲給自己瞧。
事已至此,光數落朱翊镠也無濟于事。
朱翊鈞咽下了栗子,淡聲道,
“老娘娘這話說的,這海貿的錢收上來就是咱們一家人的,現在朕讓四弟去收外人的錢,外人不肯交,那是外人不對,朕怎么會因為外人而責罰四弟呢?”
朱翊镠微松了一口氣。
朱翊鈞又發問道,
“四弟,你且說說,閩浙粵的那些百姓是如何參與海貿經營的?”
朱翊镠一下又坐正了身子,
“那途徑可多了,基本上算是方方面面都參與了。”
朱翊鈞道,
“具體來說呢?”
朱翊镠想了想,道,
“其實罷,這海商不全是‘商人’,就臣于南方所見,下海經商者不僅有地方大族、地主商人,還有漁民、船工、游民以及沿海的下層百姓。”
“臣之所以不敢妄動,就是因為這些下海經商者之中,下層貧民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