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所愿。”
朱翊鈞疑惑道,
“老娘娘何出此言?”
李太后又往朱翊镠嘴里塞吃食,
“倘或皇上掌海貿,那這供給洋人的生絲瓷器便自然成了力役的一部分。”
朱翊鈞道,
“朕可以和這些‘走廣’的浙商一樣,用銀子雇人來紡織燒造。”
李太后淡笑道,
“皇上現在說是‘雇’,但到時候這銀子和貨物一起攤派下去,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兒了。”
“譬如就拿匠戶來說罷,自嘉靖四十一年起,輪班匠便一律征銀,朝廷以銀雇工。”
“依理而言,這和‘走廣’浙商去雇人紡織燒造并無不同,可皇上去歲不還是裁減了燒造的數目嗎?”
“一個供給洋人,一個供給朝廷,前者趨之若鶩,后者避之不及,這就是官營的難處了。”
朱翊鈞默然不語。
李太后又道,
“只要是朝廷命令要用的東西,無論它的利潤有多大,終究會變成百姓的負擔。”
朱翊鈞頓了一頓,忽然開口道,
“原來不是那林道乾無法無天。”
朱翊鈞嘆息道,
“是朕留不住林道乾這樣好的人才。”
朱翊镠咽下口中的食物,忙安慰道,
“小民唯利是圖,皇上不必為此感傷。”
朱翊鈞想了想,追問道,
“那除了這些專事生產生絲瓷器的工人,可還有其他甚么人依賴于海貿生存?”
朱翊镠答道,
“還有疍民。”
朱翊鈞問道,
“疍民不就是生活在水上的連家船民嗎?”
朱翊镠道,
“是啊,不過這閩浙粵的疍民按照其所居的水域,又可以進一步分為沿海疍民、內河疍民和沙田疍民。”
“沿海疍民主要分布在閩粵瓊沿海的主要漁港,內河疍民分布在珠江、韓江和閩江下游,尤以珠江口最多;沙田疍民分布在珠江三角洲一帶的沙田區。”
“據臣所聞,現今僅廣東一地,其疍民人數就在五萬人以上,他們一般活躍于外國船只和中國商船出入的港口和島嶼附近海域。”
“由于他們善于操舟,海商就會利用這些疍民,或是讓他們把貨物從山區經水路運到港口,或是讓他們從海岸運到走私小島上,反正為了逃稅,海商們甚么法子都想得出來。”
“不過疍民的主要用處還是服務于遠洋商船的補給,無論是外國船還是中國船,只要給銀錢,這些疍民就會幫忙補充船只的淡水和食品。”
“他們以此為生,又本來就生活在水上,朝廷無論是想進剿還是招安,都很難對他們有所處置。”
群眾基礎太過廣泛,縱使朱翊鈞是見多識廣的現代人,一時也想不出甚么好法子,
“難以處置,就先不要處置,這些人自古代百越時起就生活在水上了,也不是朕一時想禁就禁得了的。”
朱翊镠笑道,
“皇上圣明。”
朱翊鈞道,
“除此之外,可還有自海貿獲利之民?”
朱翊镠想了一想,道,
“再有就是牙人了。”
朱翊镠頓了一下,又道,
“不過閩粵的牙人也不能都全算是小民。”
朱翊鈞問道,
“這又怎么說?”
朱翊镠道,
“牙人就是陸地行商和海商之間的中介,個個都精通好幾種洋文,一種叫‘攬頭’,另一種是鋪行和夷商綱紀。”
朱翊鈞問道,
“這兩種有甚么區別呢?”
朱翊镠笑道,
“攬頭是半官半商,鋪行和夷商綱紀卻是廣東布政司許可的經商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