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以家法不正貴之,誠為確論,家法第一要緊,如我太祖家法,貼之圣子神孫,萬世無敝,真是度越千古,此皇上所當謹守遵奉者?!?
“若論前古帝王,惟堯、舜、禹、湯、文、武是圣人,毫無可議。”
“愿皇上以二帝三王為法,區區唐太宗,委不足言。”
朱翊鈞笑笑,道,
“依朕看,《貞觀政要》不講罷,朕曾看《禮記》,著以《禮記》進講。”
申時行回道,
“古稱為國以禮,《禮記》中多有格言,進講甚好?!?
“但宋儒曾說,人主讀經則師其意,讀史則師其跡?!?
“史鑒亦不可不講,臣記得孝宗皇帝在時,曾命閣臣纂輯《通鑒》一部,名為《通鑒纂要》,此書原備經筵進講?!?
“若將《通鑒纂要》與《禮記》間講,可以知古今成敗得失,為修省鑒戒之助?!?
“又宋儒真德秀有《大學衍義》一書,世宗嘗命儒臣進講,候《尚書》講完,再講《大學衍義》,則經史格言皆在其中?!?
申時行侃侃而談,仿佛當真是在與皇帝討論日講該用甚么教材好。
朱翊鈞是相當佩服申時行的,自己明明是在講不愿臣下多言進諫,給申時行兩三句話一轉圜,忽然就變成要皇帝效法二帝三王了。
“臣之事君,猶子事父,父不幸有難,為人子的豈得背父而逃?”
朱翊鈞重復強調道,
“為臣的忘君事仇,大節壞了,縱有善言,亦是虛飾,何足采擇?”
“魏徵不是好人,《政要》不必講,今后只講《禮記》?!?
申時行應道,
“皇上天縱聰明,日新學問,其于剖析義理,權衡人物,是非賢否,卓有定評,非臣愚昧所及?!?
朱翊鈞笑道,
“自古論人,于三代之上不可不嚴,于三代之下不得不恕?!?
“而唐虞三代之德,《尚書》備載,唐虞三代之事,至于《禮記》?!?
“得失善惡,無如五倫之重,五倫失一,則不得為人?!?
申時行復應道,
“綱常倫理,乃自古帝王所以立國,臣子所以立身,不可一日而不明,圣訓昭然若揭,臣不勝仰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