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泰那尚未道出口的“想法”了。
傳聞萬歷皇帝曾在萬歷十四年與鄭貴妃在大高元殿中盟誓為愿,當時萬歷皇帝親手寫了一封密旨,決意立福王為太子,并把這封誓約放在一個玉盒里,請鄭貴妃代為保管。
鄭貴妃如今再說“圣旨明詔”這四字,便是在間接地否認此事了。
鄭國泰笑了笑,并不氣餒,
“事在人為,雖有佛祖在上,但想要實現人世夙愿,還是要靠我等凡人身體力行才好。”
鄭貴妃看了他一眼,淡聲回道,
“外頭又傳甚么‘后黨’、‘妃黨’的,哥哥也切莫去聽人家的。”
“外朝的那些臣子們甚么人不斗?臺上的換到臺下,臺下的換到臺上,過一陣便換個人斗斗。”
“大臣們就喜歡勾心斗角,又喜歡以己度人,覺得光他們那些男人在前朝斗,后宮的女人在內廷也該跟著斗。”
“前一陣剛斗完‘張黨’,民間就有寫張居正的戲傳進宮里來了,玉熙宮的戲臺上該排演的還是照舊排演,戲臺下該看戲的還是照舊看戲。”
“哥哥今日不能久待,否則去玉熙宮點上一出戲就知道了,一折戲里邊兒,就幾個戲子輪換著轉。”
“一個被斗的立在臺上沒多久,下一折就換到臺下斗另一個了,見人舉拳頭也跟著舉舉,見人說唱詞也跟著附和。”
“這都是戲子的經驗,咱們雖是小戶人家,也不能像他們似得唱著大戲亂吆喝。”
一番話頓時將鄭國泰說得有些訕訕的,
“話是如此說,可若當真無事,今日又喚外戚入宮作甚么呢?我又沒有官身,見了皇上也無事可相稟報。”
鄭貴妃一見鄭國泰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早猜出朱翊鈞是有事要囑咐他,或是有事要用他,于是道,
“我不能議政,哪里知道皇上為著甚么事要見你。”
這便是在變相地向鄭國泰承認,皇帝今日確實是要與他議論政事了。
鄭國泰一聽就精神了起來,
“雖然貴妃娘娘不知,但倘或能讓我為君分憂,那……”
鄭貴妃接口道,
“即使是為君分憂,也還是要以謹慎為要。”
鄭貴妃降低了聲調道,
“譬如皇上如今缺錢,咱們總不能比皇上更有錢罷?”
鄭國泰眉毛一動,那英俊的五官立時發揮了他劍眉星目所產生的特別挺括感,
“那是自然,外戚既不能干政,哪里來的那許多錢呢?要說有錢,內閣四位輔臣哪一位不比外戚有錢?”
鄭貴妃點了下頭,忽然問道,
“那咱們家除了皇上賜下來的田地,父親可沒有去做甚么其他營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