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量馬隊官軍朋友出銀買補,每年以六個月為準。
這相當于是一種合作賠補制度,這樣做使馬匹的倒損和買補壓力不至于過度集中在某一個人身上,有助于分散軍士的經濟壓力。
團營的馬匹主要來源于太仆寺,由于騎兵往往和國家軍事力量的強弱息息相關,太仆寺馬匹的管理往往十分嚴格,如有官員監守自盜必然進行嚴懲。
但是到了晚明,官員私占草場銀、私自買賣官馬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相關部門的官員上下其手,貪污成。
以致于到了萬歷一朝,就連京營中的馬匹竟然逐漸都變成了蒙古人通過互市賣來的胡馬。
而明末的軍事困局正是源于馬政。
即使后世的明末穿越小說無數次重復過“殺豪紳、填軍餉、滅韃虜”的套路,也不能改變崇禎年間北方已無馬可用,南方馬價難征的史實。
史書上說清軍軍事力量的強大,在于八旗兵個個精通騎射。
其實這也是一種曲筆,八旗精通騎射的反義并非是明軍不通騎射,而是明軍根本已經不再具備足夠的裝備去支撐他們騎射。
朱翊鈞清楚地記得,崇禎十四年,遼東前線前敵將領吳三桂領兵一萬,馬僅五千匹;白廣恩兵五千,馬僅二千五百匹;李輔明兵五千,馬僅七百余匹。
而向來是為陵京藩屏,援繳必先,非他鎮可比的宣鎮,崇禎十四年鎮標兵六千,馬僅三百匹。
馬政一旦崩潰,即使殺盡天下豪紳,也不可能立刻變出精壯戰馬遞送前線供應騎兵。
戰馬不像奴才,非得要人去細細地養了才能受人支使。
朱翊鈞十分明白這一點,所以比起禁軍,他更看重的是馬匹。
他發現這個道理的原則應用在晚明相當有普適性,牲畜最不會撒謊,人沒說出口的話,反在牲畜身上全表達出來了。
當然朱翊鈞的意思絕不是說晚明的官僚比牲畜還無恥。
因為再高貴的人,到了殘酷的條件下都會被磨出那么點無恥。
也正是有了這點無恥的庇佑,高貴才得以從殘酷中掩護出去。
晚明的士大夫就是這樣一個高貴與無恥并存的集體。
朱翊鈞打心底里憐憫這個集體中的每一個人。
張誠并不知皇帝心中的這番思量,只以為皇帝又想要使銀子,于是喏喏應道,
“是,是,奴婢這就為皇爺傳旨太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