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萬歷十六年,九月十日。
萬歷皇帝率后妃、閣臣、公侯勛臣、六部尚書等第五次前往大峪山,親閱壽宮定陵。
這也是朱翊鈞自穿越以來,終于頭一次成功出了北二環。
同滿清皇帝出巡的方式不同,萬歷皇帝閱陵其實是不坐大駕鹵薄中的幄殿的,或者更準確些來講,幄殿的功用僅僅只存在于潞王率群臣在德勝門外送迎皇帝的那半個時辰中。
萬歷皇帝真正使用的出行方式依舊是騎馬,騎馬的裝束也并非后世一貫以為的寬袍大袖,而是實打實的銀色魚鱗長身甲、白翎紅纓小旗鳳翅盔,以及全套的腰刀梢弓天子劍。
現代人朱翊鈞沒甚么馬術經驗,穿上這樣一身隆重的皇帝甲胄再騎馬不免有些心虛。
好在整支龐大的皇家謁陵隊伍行進得十分緩慢,皇帝身后還有拿著傘蓋儀仗的大漢將軍簇擁護衛,再加上萬歷皇帝原本就有腿疾,周邊親近之人誰也沒看出在御馬上佯作悠哉的朱翊鈞壓根兒就不會騎馬。
在最初上馬的心虛過后,朱翊鈞發現自己是一個相當會偽裝的人,他一面隨著隊伍打量著這座陌生又熟悉、古老又嶄新的帝都,一面在心里異樣地想,倘或這時能開上大奔就更應景了。
他這樣想完又自己笑了起來,是屬于自嘲的那種笑,他在心里對自己又笑又嘆,
“現代人真正能體驗故宮帝王生活的普天下也只有你一個,皇帝大駕的幄殿都坐過了,你卻還惦記著大奔。”
嘆是這般嘆,但朱翊鈞心中究竟有一絲細微的惆帳,他無法否認,比起前呼后擁地騎馬,他更認可的還是大奔。
大奔再糟糕也終歸是大奔,馬騎得再好也比不上能開大奔,畢竟騎馬是一門不長久的技術,總有一天是要被落后淘汰的。
隊伍出城行進了五六里后,朱翊鈞確定自己肯定出了內城,這才就近向身邊一名著飛魚服、佩繡春刀、戴三山帽的錦衣衛隨扈問道,
“如何出了城了,這街上仍然卻是一絲人影也無?”
那名錦衣衛笑著回道,
“定是因著皇上今日要出城,五城兵馬司早早地就將人趕開了罷。”
朱翊鈞默默唏噓一番,心想,這領導出巡的排場真是兩千年都沒變,
“既無百姓觀瞻,朕倒不如反去乘那幄殿。”
朱翊鈞相當惦記那座雕龍刻鳳的二排十馬四車,依他看來,那座木質大車簡直堪稱行路途中的“鑾駕宮殿”。
那名錦衣衛顯是怔愣了一下,爾后趕忙回道,
“稟皇上,這幄殿一向是出不了城的,即便出了城門,走官道也是到不了大峪山的。”
朱翊鈞不想自己問了個解決不了的技術難題,
“是嗎?”
那名錦衣衛道,
“是,若要出北京城,則必須要通過城門門洞,而北京城門門洞最多不過十五多尺寬,而皇上的幄殿寬約十二尺五寸,若加上兩邊的車輪和車輪軸外的軎及飛輇的寬度,整輛車的寬度則必定超過十五尺。”
“再算上兩排各十匹拉車的馬,要想讓幄殿安全地通過城門門洞,車兩邊至少要各有一尺五寸的空間,即使幄殿勉強能夠從城門洞里完好無損地擠出來,出城的問題也解決不了。”
“北京的城門由城門和箭樓共同組成甕城,因此若要出德勝門,則必先走甕城西側開的便門,然后再轉九十度,向北走出德勝門,而皇上的幄殿并無轉向械備,根本不能在甕城轉彎。”
“尋常四輪車轉彎,須得時時在車后配備兩名勞力,待需要轉彎的時候,命這兩名勞力將車的后部抬起來,用外力令其轉向,而如皇上幄殿這般龐大的車,若要命人將其后部抬起,幾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這輛車只能走直線,皇上想要讓這輛車派上用場,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