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管”,是晚明宮中一項約定俗成的傳統。
這種關系在宮中被認定為一種擬制血緣的父子關系,既像是師徒,又像是士大夫之間的座主與門生,一旦大珰成為小閹的“本管太監”,便可以實行家長的管教之責,并盡力提拔,將其培植成自己在內廷的政治權力接班人。
由于宦官沒有子嗣,這種“本管”、“名下”關系可以說是相當穩固,絕大部分都能持續終生,甚至在大珰去世后,其“名下”仍然會盡力為“本管”及其家人爭取利益,請求敕葬、諭祭、封蔭家人,此類事例在明朝中后期不勝枚舉,連后來已經成為“九千歲”的魏忠賢也未能免俗。
不過說回萬歷十六年,作為司禮監秉筆的孫暹絕對是作為“本管”的熱門人物,因此魏忠賢說的這些話總得來說是有些唐突的。
如果孫暹不愿當他的本管,他魏四還得想方設法地投到其他大珰名下,那孫暹與他在入宮前的交情在往后或許便就此作廢了。
所以魏忠賢這會兒顯得特別一本正經,仿佛他挨的那一刀是專門用來斬斷他的父系血緣似的,讓他重新認個爹就同他賣了老婆那樣簡單。
孫暹并沒有意識到他馬上就要做下一個關系到大明后來幾十年國運起伏的重大決定了,他仍是那樣調侃的語氣,像是在同魏忠賢說相聲似的,
“這樂不樂的得我說了算啊,當你本管我是挺樂的,但是當你爹我就樂不起來了。”
孫暹咂了下嘴,
“我這人就沒這癖好給人家當爹,你還是以官職相稱罷,我對我名下其他小閹也是這么個態度。”
魏忠賢笑著坐了下來,
“行唄,您怎么說我就怎么做,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您名下的其他小閹知不知道這樁棘手的差事呢?”
孫暹如實回道,
“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說。”
魏忠賢摸著下巴道,
“這事兒您得一視同仁啊,否則我豈不是一入宮就得罪了同官同門?”
宮中的“同官”與外廷意義不同,由于同一大珰支派下往往有多位“名下”,同時投入某大珰名下的宦官便各自互為“同官”。
魏忠賢如此說,并非是因為他沒有吃獨食的念頭,而是宮中宦官尤其講究長幼有序,宦官同官間不論官位大小,以進宮先后為長幼,后輩對前輩往往謙讓有加,這一點與外朝翰林的“論科不論位”特別相像。
孫暹卻道,
“因為此事禍福難定,我還不想我名下小閹個個爭先恐后地去冒險。”
魏忠賢笑問道,
“那您怎么偏偏先來問我吶?”
孫暹笑道,
“因為你魏四是個不要命的無賴賭棍啊,何況你愿賭服輸,我當然先想來問你了。”
魏忠賢微笑起來,
“也就是您慧眼識珠,我老婆就看不到這一層,她只會罵我是個瘋子。”
孫暹鼓勵道,
“女人就是這樣,不想庸庸碌碌過日子的男人在她們眼里都是瘋子,所以外頭人總說宦官孤獨可憐,我倒覺得他們是在嫉妒咱們,不是我心理陰暗啊,我覺得大部分普通人的婚姻常態就是這樣,常態就是錢不夠用,人們把僅有的一點兒錢投入到供奉雙親和生兒育女里,于是就不配再擁有愛好。”
“要花錢的愛好自然不行,不花錢的愛好,也不得行,因為有那時間一般人都用來琢磨怎么掙更多的錢,如此在平淡如水的時光里一點點扼殺掉過往的自己,美其名曰‘成親之后成熟了,收起心來過日子’,而實則呢,我也沒見那些結婚生子的男人過上甚么令人艷羨的好日子。”
“說句實在的,等你在宮中站穩腳跟,想要甚么樣兒的女人都有,現在行情就這樣,只要你在北京有一套大宅子,管你是宦官、賭徒還是無賴,總能找到聽話的女人,比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