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足了風的船帆一般,獵獵作響,蓄勢而發,紀黯心中一凜“老和尚好強的內勁!”心寒膽落之際,剛要向后撤身,只覺眼前一花,一劫已欺至身前,袍袖倏地擊中他的面部,頓時打得他鼻青臉腫、皮開肉綻,一聲悶哼,立時昏厥了過去。一劫盛怒之下,終是手下留情,這一擊若倘若再加上幾分氣力,紀黯顱骨碎裂,焉有命在?
一劫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陡然之間,身邊方才那具鬧鬼的棺材“喀嚓”一聲,棺蓋現出一條縫隙,數十點寒星,從縫隙中激射而出,打向一劫的周身要害。
這一下太過突然,敵人又近在咫尺,實難避讓,危急時刻,一劫本能地袍袖一揮,將那數十點寒星盡皆卷入袖中,旋即內力一吐,數十點寒星反射回去,數枚暗器打入棺材之內,只聽“噗哧”、“噗哧”幾聲悶響,藏身于棺內的偷襲之人高聲慘呼,遭自己打出的暗器反噬,躺在棺內大口地喘著粗氣,聲音痛苦不堪,顯是受傷不輕。
一劫暗叫一聲“好險!”心想江湖傳言瀟湘派行事,向來詭秘狠辣,今日初會,果是卑鄙陰狠無比。
月灑清輝,山林寂闃,一劫立在荒崗上,回思方才種種驚險詭譎之處,實為生平所未見,不免心中猶有余悸,寒風拂體,方覺自己的背脊、手心,微微發涼,都是冷汗。
忽地遠處幽冥之中,一個聲音飄飄悠悠傳了過來“出家之人,當以慈悲為懷,怎能出手傷人?”聲音縹緲,聽來頗感費力,令人極不舒服,卻又字字清晰,鉆入耳中。
一劫臉色微變,暗思“真是半夜出門撞見鬼,難道瀟湘派今晚竟是傾巢而出?”朗聲道“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剛怒目,故而降伏四魔。老和尚遇到邪魔外道,還談什么‘慈悲’二字?”
那人沉默片刻,冷笑道“很好,很好。”就此寂然不語。一劫正自奇怪,那人忽地縱聲大笑,聲震山野,一時間笑聲似從四面八方,一齊傳將過來。
一劫心道“此人聲音飄忽不定,為何身形也飄忽不定?”那人笑聲不絕,只是笑聲中全無半分歡愉之意,與其說在笑,不如說是在哭,讓人聽了極不舒服。
一劫只覺心煩意亂,喝道“施主何須裝神弄鬼,故弄玄虛?還不速速現身相見?”
那人笑聲戛然而止,冷冷地道“世亂奴欺主,年衰鬼弄人。活在如今的世道,做鬼比做人可強得多了。”話音一落,只見荒崗遠處現出一團人影,看不甚清,等到走近了,一劫方才看清是四名青帽黑衫的漢子,抬著一口碩大的棺材,棺材上端坐著一名枯干瘦削的老者。
來到一劫身前,四名大漢將棺材從肩頭卸來,緩緩放到地上,隨即如中了邪一般站定不動,每個都目光呆滯,表情僵硬。一劫凝神再看那老者,不由嚇了一跳,那老者一張臉甚長,面色青慘,眼神死灰,臉上幾無半分肌肉,盡是枯骨,灰袍包裹的身子異常瘦削,直如一具骷髏一般,端坐于棺材上,動也不動,全然不似活物。更令人驚奇的是,他右手托著一口黑黝黝的大鐘,少說也逾二百斤,老者卻似毫不費力。
一劫不知大鐘中有何古怪,心下正自驚疑不定,枯干老者驀然右手一揚,一件綠油油的物什疾射而出,在空中發出詭異的光芒,“噗”的一聲,打進藏人的那具棺材之中。棺材中那名偷襲一劫的瀟湘派弟子,受傷后一直在大口地喘氣,氣息奄奄,卻也一直不得斷氣。枯干老者綠油油的物什打進棺內,只聽那人發出長長的一聲慘呼,凄厲無比,深夜中令人毛骨悚然。
一劫驚得“哎呀”一聲,道“你……”那人在棺材中一陣蹬撓,想是要從棺材里爬出來,掙扎數下之后,終是無力,蹬撓之聲漸弱,到最后歸于寂然。
一劫眼睛睜得滾圓,實難相信看到的這一幕。那枯干老者忽地開口說道“大和尚將車馬留下,老夫饒你不死,快快逃命去吧。”聽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