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覺竟是已至中夜,一老一少卻興會淋漓,渾然不覺,等到月落雞啼,二人仍意猶未盡。百里盡染在自己的床邊,用木板為白衣雪搭了一張小床,眼見天色將明,二人方才草草洗漱,上床而眠。
百里盡染著枕即睡,不久輕夢微鼾,睡得熟了。白衣雪躺在床上卻是心潮起伏。他睜大著雙眼,又將口訣中的要義,在心中一一加以梳理默念,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等到天色已是大曙,終于精疲力倦,合眼沉沉睡去。
此后數(shù)日,白衣雪每日定時依照百里盡染教授的口訣,調息吐納。遇到難解之處,百里盡染詳加釋義,直到白衣雪有所融會貫通,期間百里盡染更是不惜耗費自己的精氣,數(shù)度為白衣雪運功療傷,助他抵御寒毒。
如此又過了數(shù)日,白衣雪感到體內的寒邪之氣日漸消弭,初始睡覺,蓋上兩床厚厚的棉被,一夜醒來,依然手足冰冷、腹痛腰寒,竟是全無一絲暖意。到了后來,撤去了一床棉被,睡到半夜手腳皆溫,不覺寒冷,精神較之先前,也是健旺很多。他閑暇之時,便與百里盡染一起打理屋前的菜畦,每餐雖是粗茶淡飯,但胃口卻極佳,中午一頓能吃下三大碗白米飯。
百里盡染自是將他的狀態(tài)變化瞧在眼里,心中暗喜,然而平日里閑談中,他從不談及白衣雪的傷情,白衣雪偶有提及,百里盡染也是顧左右而言他。白衣雪心中雖感詫異,見他不作理會,也便轉換話題,不再追問。有時百里盡染他丟下白衣雪,自己一早孤身進山,等到白衣雪做好了晚飯,暮色蒼茫之時方回。白衣雪在家照常打坐練功、打柴燒飯,空暇之余獨處時,想起恩師、莫翎剎和沈泠衫來,不免心下惆悵,悶悶不樂,只盼自己能夠盡快康復,早踏歸程。
這日一老一少晚飯后閑談,白衣雪講述起自己在臨安城中的諸多見聞,百里盡染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插話詳詢。白衣雪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不僅對四大山莊、四川唐門、江南情教、烏蒙山皮清晝、太素觀短道人等各門各派,均如指諸掌,就連禁軍三衙中明化礪、封野寺、甘岳城等人的看家本領,竟也能一一指出。
白衣雪記起一劫禪師說過,百里盡染在此守陵隱居已有十余年,幾乎與世隔絕,沒想到他對江湖各派的武學,竟是了如指掌,偶爾還對其優(yōu)劣好壞,加以點評,雖不過寥寥數(shù)語,卻往往一針見血,而又入木三分,不乏深知灼見。白衣雪聽了大有撥云睹日、茅塞頓開之感,心在萬分欽佩之余,又暗暗稱奇不已,獨自尋思,一劫禪師和蓮池禪師談及百里盡染,皆是嘆服不已,如此江湖奇人確乎曠世絕代,可遇而不可求。
閑談間,白衣雪提及熙春樓上,楊草大戰(zhàn)情教傷情使金杵悲,百里盡染更是顯得饒有興致,眼神閃爍,臉上的表情,竟如孩子聽故事一般,充滿了好奇和興奮之色。說到楊草之時,百里盡染稱贊其“折柳手”乃江湖一絕,名氣雖不甚響亮,但在諸多門派的擒拿、點穴、錯骨一類功法之中,可謂獨樹一幟、高人一籌。
白衣雪聽了,不禁暗想“楊大哥的尊先君叫作楊蓉洲,我只道是江南鄉(xiāng)野一名普通武師,百里前輩如此嘉許,當是我太過孤陋寡聞了。”
對于金杵悲的絕塞寒煙掌,百里盡染則說,“掌法清奇,清心寡欲者經(jīng)年修習或有所成,然而尋常武技終須講究勝負心,爭個高下,二者似背道而馳,習之大不易。”
白衣雪想起此前百里盡染曾說與四大山莊頗有淵源,與恩師胡忘歸似乎也有交集,但不知師父為何從未提起過,他心中充滿了疑惑,話題談到黎錦華的裁云掌法時,決定有心試探,大贊其掌法精妙,卻見百里盡染眉頭一皺,冷冷地道“什么裁云掌?老夫看不如叫做‘財運掌’。嘿嘿,全身遍布銅臭之味,出掌也是臭不可聞,臭不可當。”
先前談及四大山莊時,百里盡染曾夸贊四大山莊枝葉扶疏,人才濟濟,在武學上,四家各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