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一隊人馬在虢山腳下快速行進,打頭的是四個騎著驃騎的黑衣勁裝漢子,正自東西張望,顯是不欲叫人瞧見。只見二十余騎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將一車輦圍在中間,深怕有人靠了近。
“居正,尚離了多遠?”一疲憊的聲音依稀從車輦傳出。
輦左一騎上乃是一名五六十歲的矍鑠老人,這時聽了車輦內傳來的問話,策馬靠近過來,躬身回道,“主子,離著觀門約莫四五里,最多再消半個時辰便能趕到山上了。”
“再行快些,務要寅時前便趕到!”,車輦中聲音傳來甚急。
這個叫居正的老者聽了,應了“是”,乃對眾人道,“腳下再快些,寅時前必要到了山頂!”眾騎領命,加急了腳程趕將起來。
真武觀丹房內,幾個道士圍著一丹爐物事緊忙作業,不時朝里投擲些細粉什物。離著人群丈二左右置有一小方桌,桌上擺了一壺茶、兩茶杯,主位正坐著一個形容年輕,眼神深邃的道士。觀其裝服,顯比眾人華貴,自是此中管事者了,此時卻并不去管諸人忙甚,自顧托著杯子品著茶,頗是愜意。約半炷香,那道人兀地停住了手邊作動,側耳傾聽些什么,一個呼吸后乃道,“止清,有客來,添滿茶去。”道士中走出一個二十五六的方臉青年,應了聲,走來提了茶壺下去。
過了一炷香,觀外傳來一陣齊整腳步聲響,漸朝丹房靠近。爐邊幾人自朝外望去,只聽喝茶道人輕斥一句,“看的甚么!莫生旁騖!”斥聲甫息,見六人進了丹房來,其中五個便是適才山腳下的四個黑衣勁裝漢子及那矍鑠老人,余外乃是一個華服老者,正快步走近道人,面容焦慮道,“青玄,可有誤了時辰?”
叫“青玄”的道士并未離座,聽了那人問起,乃和聲回著,“皇上請坐,尚有一刻鐘,先喝口茶。”先前問話的老者正是大華當今皇帝永華帝,一旁立著的乃是內官首領倪居正。
永華帝走至座上,卻未坐下,乃是直直注視對座的青玄道人,足有三四個彈指,方始道,“我們已有六七年未見,如今我已垂垂老矣,師弟你,竟是返老歸春了”,語意之中的欣羨飾掩不住,臉上卻是一臉滄桑。言畢,乃緩緩入了座。
“你身為一國之主,盡享人間富貴福祿,乃是億萬所羨,豈不知足?”青玄道人揶揄道。永華帝尚是親王時便深迷道學,多次來這真武觀中修習,二人便是那時熟識了。只后來永華做了這大華皇帝,諸事由不得己,來這觀里也就不那么勤了。尤以近十年,大華國況日衰,永華帝自是沒法分身離了宮,然二人卻未見生疏,仍以平輩同分論交。
也不知永華帝是否聽著青玄道人言語,只見他一臉沉迷,一會悲傷,一會不忍,眼瞼輕抖,睛芒中透出點點哀光,兀地拍了茶座,大聲叫道,“我當時便不該啊!不該去當這勞什子的皇帝!一登龍椅無己身,我早便是該想到的!自當這皇帝,每日皆有商議不完的家國大事,早朝才畢,那些的狗屁大臣便候在了勤政殿外,又是遞折子,又是請議政事,實是一刻也不得閑!我真悔啊!父皇,孩兒應承你這遺言,竟是買賣了兒這一生宿求啊!父皇,你…你真真誤我不淺!”說完一臉涕淚,顏容顫巍,形傷至斯。一旁的倪居正和四名侍衛早已伏地跪拜,不敢有言。
只聽永華帝潸然言道,“師弟,你可知我心中多苦?剛當皇帝那幾年,朝局動蕩,我好容易穩住了局勢。本想就此把這皇位讓與了牧仁,幾個大臣聽了,急得日日夜夜守在宮門,說要甚么朝局甫定,內憂外患未解,我若傳位,諸人便要死諫,我一時不忍,只得就此作罷。現下想來,當時實該橫下心來,便一股腦子把他們全殺個干凈!”講至語末,臉上一抹猙獰,兇光畢露。只這臉相維系不一個呼吸,永華帝又恢復一臉頹然。
“又過幾年,牧朝、牧陽也漸長成,一些個大臣便慫恿他們來爭這皇位。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