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尾鮫。
鮫生來甚美,又性好戰,生而狂妄,不屑人身弱小。
但人約莫是個神奇生物,總能做些鮮奇物什,引得其他幾界心弛神往。族群里便常能看到些詩詞,話本,木人,布偶之類的。
一時好奇,她也曾偷偷把玩過。
也曾因為其中的新奇事物,悄悄地溜到人間去玩。
那時的她,還尚不能化成人形。
鮫人生而不辨雌雄,待到成年,方因心中所想,而分男女。
緋璃小時候,也是海中的小霸王之一,時常拿著紅纓槍,神采飛揚耀武揚威。那是他的愿望,是長大以后,做個像父親那樣的魁梧的常勝不敗的大將軍。
而后來不知何時,他的愿望變了,他仍然想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卻不再想當個將軍,而是想當一個英姿勃發,放蕩不羈的男兒郎。他想著若為男兒身,必應該像他一樣,面容俊秀,神采飛揚,隨性瀟灑,而自己長大,便可以與他把酒言歡,縱馬自由,四海為家。
他第一次知道他。
是從一個姑娘的口中,那個姑娘眉眼如畫,國色天香。不,或者說她,是一株桃花妖。
他喚她夭姐姐。
自己那時還不會化形,常?;饕晃掺~四處游玩,而桃花溪便是自己常游去的地方。
夭姐姐甚愛跳舞,時常幻化成人,從樹中走出來,在樹下小溪邊,一襲紅裙,一舞傾城。
她也時常會執筆,在紙上細細的勾勒。
明明妖一揮手間便可幻化出無數筆墨紙硯,她卻小心翼翼的,十分節儉的用著那并不厚的一沓紙。而筆下的每一個字,每一幅畫,也都被她細心而又認真的收藏著。
而她的筆下常提到,常畫到的那個人,便是,燕離。她常常會對著小溪訴說他們的故事:每一段相遇,每一段相知。
她很溫柔,她坐下時,衣角會浸到水中,長長的黑發也會浸到水里,自己就會故意去咬她的發,那時她就會很溫柔的笑,用指尖撩撥水花,水珠彈到自己的額頭。自己就會隨著水波輕輕的打著旋兒,水波一圈一圈地纏綿。她輕柔的笑,眼里的光彩動人。
緋璃覺得那些故事美好的就像畫一樣,而夭姐姐眼里的光彩比她見過的最璀璨的珍珠,還要璀璨。自己亦見過燕離本人的,驚才絕艷,翩若驚鴻,只覺得他們比話本里寫到的才子佳人還要般配,只要站在一塊兒便讓人覺得再美好不過。
人壽命過短,情卻繁多;妖的壽命太長,情感更是淡薄,一生甚至可能不會有情,可若是有情,便是至死不渝。那時他不懂他們的情,可她他喜歡他們,喜歡這樣的人間,他們讓他流連忘返。
可是不知為何,夭姐姐的笑容越來越少,連舞也越來越少,時常跳著跳著便會失神,對著溪水也會不自覺得落了淚。
他不懂。
妖也是會落淚的嗎?
娘親常說鮫人泣淚成珠,娘親的珠子是泛著金色的,只有一顆,漂亮極了,但氣息他卻不喜歡。他從未哭過也不知自己的是什么顏色,男子漢大丈夫是不能哭的。
娘親也摸著他的頭:“不哭是好事,娘親希望你一聲不要哭泣?!?
那日他如往常一般偷偷溜來溪水,夭姐姐一襲紅裙,青絲微挽。身姿輕盈,舞在盛放桃花樹下,美得不可方物。
而燕離一襲白衫青袍,步伐蹣跚而來。
那頭青絲不復,竟然是光了。燕離他剃度了,他不懂剃度是什么意思,但這光頭委實不太好看。
夭姐姐許是看見了燕離,唇角揚起了笑,眼里的柔情仿佛要溢出來般,舞姿更烈,紅裙似火,像是要將自己燃燒一般,桃花極妍,是她從未見過的驚艷與震撼,以及心悸。
一舞歇,她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