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后的某個黃昏。
白發蒼蒼的老嫗已經行將就木,她躺在院中的一張竹椅上,眼睛瞇起一條縫,看著天邊如同金盤的夕陽。
丈夫早在四五年前就已經過世了,膝下獨子倒是爭氣,考取了功名,走出小鎮,在臨縣當個縣令老爺。
孑然一身的老婦人對著自己如日薄西山的蒼老身軀,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
只是這輩子也算是順遂了。
朦朧間,似乎有一道人影站在自己面前,擋住了那溫熱的日光。
老嫗勉強睜開雙眼,那是一張很熟悉的面龐。
除了略顯成熟,眉眼豐滿了些,似乎和年少時沒有半點區別。他還是二十多歲的模樣啊。
一身明黃道袍的青年男子挪開身子,讓那斜陽重新鋪照在老嫗的身上。男子走到側邊,蹲下身,輕輕握住了一只干枯蒼老的手掌,就只是默默看著她的側臉,一如七十年前的某個午后時光。
“其實當年我對你一直感官很好的。雖然大家都不太瞧得上你,但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啊。一個總是躲在角落傻乎乎偷看我,悄悄幫我打水,攔著那些想來調戲我的地痞的人,又怎么會是壞人呢?!?
老嫗低聲開口,聲音晦澀沙啞,早已不復少女時清澈空靈的嗓音。
身旁的男子只是默默點頭,并未搭話。
“可是爹爹瞧不起你,娘也不喜歡你。他們說,想要我嫁個知禮懂禮的讀書人,一個小混混能給我什么日子呢。哪怕后來你成了神仙,爹又說啊,那些仙人動輒百年千年的壽命,我只是個凡人,也就十來年的年輕光景,仙人又怎么會真心待我呢。過個十年,等我人老珠黃,就會被無情拋棄的。”
一身道袍的男子仍舊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表示反駁??上Ю先说哪抗馐冀K迷離地對著那輪將要落下的斜陽,并未察覺到男子動作。
“我想想也是啊,你是仙人了啊,不能為了我這個凡俗女子耽誤了前程。那些仙子仙女們比我好看百倍千倍,你應該和他們成為神仙眷侶的?!?
似乎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老人不禁有些氣喘。
身旁的男子伸手穿過椅背縫隙,幫她輕輕撫背順氣。
“還記得那天你來跟我道別,我當時正在洗衣,嚇了一跳呢。其實我原本想跟你說,小鎮就是你的家,可以不走的。可是我看不見你,我才明白,爹說得對啊,我連看都看不見你的,仙凡有別嘛。所以我就沒說話,就只是安靜聽著。直到過了很久,很久都沒有你的聲音了,我才接著洗衣的。其實我當時想和你說的,其實,我也有那么一些喜歡你的啊?!?
“阿香其實,也是喜歡賈詡的啊?!?
老人低語聲越來越輕,時斷時續,直至無聲。
男子將老婦人手輕輕搭在她的腹間,看著她如同熟睡的模樣,臉龐上還掛著一絲微微的淺笑。
一如七十年前,站在院中的少女那般,面容安詳。
“睡吧,阿香。下輩子我再來找你?!?
男子喃喃輕語,只是聲音有些顫抖。
身披明黃道袍的青年站起身,看著遠處在夕陽映照下似乎鑲了一層暗色金邊的房屋,雙肩微顫。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無聲滑落,這位已經修為通天的年輕修士拼盡全身力量,將哭聲扼在自己的喉頭。
大悲無聲。
遠處一座屋脊上,一位微著粉黛,一襲青羅裙裳的美麗女子,淚眼朦朧地站在屋頂瓦片上。
美艷不可方物的仙子就這么靜靜看著遠處那個雙肩微微聳動的青年背影。
身形一閃,這位在山上頗有名聲的仙羽宮女弟子,走到賈詡身后,輕輕環住了他的腰肢,將臉貼在他的后脊上。輕聲說到:“賈詡,節哀。她肉體凡胎終究壽元有限,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