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朝的農村就是這樣,尤其人口不多的人家,遇到像麥收、春耕這類勞動繁重密集的農活,往往就需要互相幫助。
莊稼成熟的時間各有早晚,但一個村里幾乎家家戶戶都是這些品種,同一種作物的成熟期左不過前后那幾天。
看著自家糧食熟得差不多,大家便聚攏來互相知會一下,商議定日子。
這么提前招呼一聲,相熟的、關系不錯的人家,到時都會自帶著農具家伙事兒出動勞力來幫忙。
尤其夏收時節每多陣雨,幾家幾戶一起搶收,就不怕糧食會收不上來丟在地里。
這是封建農村自動自發形成的鄉約里俗,就像現代的農業生產互助小組似的。
今天幫你家收了糧食,過兩天又幫我家收。大家都互惠互利,互不相欠。所謂遠親不如近鄰,也主要體現在這些方面。
柳大姊兒還沒到能下地割麥的年紀,不過撿麥穗拾麥粒這樣的活計沒少干過,一些模糊的記憶還是有的。
既然她爹已這樣說了,少不得就要去跟村里的人家聯絡感情。
當然,那肯定是原來的柳家處下來的交情。
跟人往來,就是有來有往的事情,說不得她家這幾天可能還要接待上門的客人。
這時候家家余糧都不多,莊稼人大都心眼實誠,一般不會在人家吃飯的時候上門叨擾。按照鄉鄰禮數來說,到飯點是得留客的。你若挑著時辰去了,人家是接待還是不接待?
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遇到后晌吃飯的時候,別人來她家竄門呢?比如人家自己端著飯碗過來邊吃飯邊商量事情的,在這一眼到頭的小茅屋里,他們總不能把飯鍋都藏起來。
柳大姊兒不再郁悶,米飯早吃晚吃跑不出鍋邊,就是心里癢癢了點。
她拉上屋門,開開心心跟著她娘一起去河邊洗衣裳。
蕓水從白蕓里外平坦的土地上輕快流過,不過一條蜿蜒的小河而已。
按照祁家阿翁,即祁老爺爺的說法,蕓水上游有個大蕓里,下游還有個小蕓里,都是憑著這條河水命名的。
這些地名對于柳大姊兒這般的小姑娘來說,實在有點遙遠。
八歲的柳大姊兒只曉得:出了白蕓里順著蕓水朝上走,是笆溝里。
沿著蕓水朝下游去,是青莜里。
再往前,是有碓房集鎮的大胥里。
和白蕓里隔著一條蕓水對望的是狗忙里。
而他們家屋后的群山丘陵更深處,是比白蕓里更偏僻的山區,有一個小村子,叫霧卜多里。
鄉村的名字都有點怪,聽在新來的大姊兒耳朵里,很容易攪暈,她便自動翻譯成這村那村了。
“出去遇到人你可嘴甜些。想得起來想,想不起來就少說話。我已跟人說了,你吃差了東西,肚子疼,在家歇息呢。”囑咐一番,柳氏領著大姊兒出了院門,隨手帶上了自家的柴扉。
母女二人從她家住的半山坡朝河邊走,沿路農田地頭,能看見不少戴笠的農人們正在勞作。
現在十田三兩荒,益發的地廣人稀,她們村光去歲便跑了三家。
逃戶們留下的田地為周遭鄉鄰一分,今年就種上了平整的些許好地,往山上稍次一點的坡地還有不少是扔著沒種成莊稼的。
是以走在鄉間土路上雖看見人影,實際都離得挺遠,柳大姊兒根本不必擔心跟人搭話。
莊戶人家,手里有糧心里才能不慌,柳大姊兒看著陽光淺霧下一塊塊齊整田地,還有田地里那么些青悠悠的農作物,想到不用為它們發愁也不必擔心自家沒飯吃,心情便舒暢了許多。
及穿過了大片平坦農田間人戶稍密集的地方,母女倆又朝河邊荒灘里走。
這兒算到了村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