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走路急了些。”
“你是因為起得遲還是因為路上高談闊論耽擱了時間。”
高談闊論?話中有話,他是指小豆子,難道他看到了早上的一幕。
“市集騎馬本就是特權,卻不知道低調,一味肆意吵鬧,埋汰了這身官服。”他教訓起人來絲毫不遜色與張廷黼大先生半分。
不行不行,我得解釋,不能讓他看輕了我,我很是感恩如今的一切,比起瀛洲的蘭木樨,絕對算是低調謙虛走路都恨不得繞著墻根走了。
“今日偶遇竇協領,以前我在軍營,便和他認識,所以多談了些。至于吵架,那肯定沒有,只是起了點小小的爭執。”
“爭執?”他斜睨我一眼,有些疑惑。
“竇協領說提人頭邀軍功,我覺得很是不妥,所以有些生氣。”我厭惡流血死亡,他卻一直跟我聊戰場的廝殺,我豈能忍受。
“不妥?不提人頭,如何作數,軍功也不是隨意記的。若是流程再麻煩一些,不光是人頭,手上的銘牌,腰間的令牌都得一并奉上才作數。”蕭琰極其鄭重告訴我,好像我是他賬下登記人頭簿子的小文書一般。
我自然不敢反駁,更不敢冒然離去。只是心中默默地長嘆一聲,夭夭啊,這就是你想嫁的大將軍,言必提人頭。嫁給販夫走卒每日說些家長里短,豈不比聊些人頭斷手強?
以為進入陵州,便遠離了人命如草芥,枯骨埋荒冢的離亂之世。其實,我一廂情愿的升平之景是因著蕭琰、小豆子這些人苦苦支撐,才得以維系。因為他們割下無數人頭,才換來唐國、換來陵州一世的安寧,換來昨日龍舟賽的歡樂,換來皇帝的問道修仙。唐國之外,無數無頭尸的孤魂在游蕩,還有流離失所的人,和兩年前的我一樣,他們想過點販夫走卒的日子都近乎癡人說夢。
我抬頭望著天,這藍天和瀛洲的藍天一樣,純凈沒有雜質。同一片藍天下,瀛洲已是白日聞鬼哭的無人之地,而陵州城脂正濃粉正香,一如若干年前的瀛洲。蕭琰和小豆子是劊子手,是魔鬼,可是脫下戎衣,他們何嘗不是和我一般喜歡熱鬧,心存良善的青年。我不該在心底厭惡他們,沒有他們,就沒有我,然而我依舊厭惡殺戮。
“你眼睛怎么紅了?”蕭琰站在了我的旁邊,這長寂的甬道,因為他的存在,我感到心頭的鎮靜安定。
“哦,沙子進了眼睛。蕭大人——”我轉頭看著他,他亦認真地看著我,臉色由鐵青化作一片柔和,“你說共享蒼穹也可以共沐太平嗎?”我問。
他靜默了一會,也跟我一樣仰頭看著浩蕩無際的天空,“可以。”他堅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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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己死里逃生的流民經歷,我那莊上的土地基本都分給了來陵州的流民,不用交租子。但今日管事的告訴我他漸漸發現流民不用給我交租子,卻交租子給本地一個地痞。這個頭緒我根本沒理清,細細思來,我算是明白了,土地是我的,我不要租子,卻冒出個地痞代替我收租,搞笑至極,又無恥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