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告退了。”袁盎踏出天祿閣之后,劉啟便是默立于桌案之后,半晌不語,腦海當中,無數的記憶,接連不斷的浮現出來。
袁盎最后的那勸諫,他自然是聽得懂的——分封,乃是高祖定下來的國策,自己如今,明目張膽的削藩,便是違了祖制,而這,便是給了劉濞等人堂而皇之反叛的借口。
在文帝時期,各大諸侯王,就已經蠢蠢欲動,歷經文帝一朝之后,各大諸侯王的力量,和帝室,已經相差無幾,反叛爭帝,與他們而言,是遲早的事,而他們唯一所欠缺的,就是大義。
但現在,這一卷削藩策,便是給了他們舉起大旗的大義——清君側,誰能保證,他們在清掉君側之后,會不會將自己這個君也順便清掉?
這幾乎是必然的是,否則的話,還能留著自己對他們秋后算賬么?
但縱然如此,這大義,自己也不得不給他們!
各大諸侯王,于帝國而言,已經是尾大不掉,削藩之舉,勢在必行。
——所有的諸侯王,都說高祖皇帝的子嗣,故而高祖皇帝可以分封天下,至于藩王和帝室之間,會不會有爭端,帝位如何傳承,這于高祖而言,并無差別,左右都是他的子嗣血脈而已。
但如今的帝王,和高祖,卻是截然不同的——于一個帝王而言,最為恐懼之事,排第一的,是帝國傾覆,排第二的,便是帝位旁落,自己苦心孤詣,歷經無數的妥協方才治理好的偌大基業,最后卻不能交到自己的子嗣手上,便是尋常人家都受不了,更何況是一朝帝王?
各處的諸侯王,是每一代帝王忌憚,甚至于恐懼的對象。
為什么恐懼?因為自炎漢帝國一來,帝王傳承六代,而諸侯王們,卻已經傳承了近六十代。
六十代的諸侯王,無一昏聵之輩,代代皆有勇有謀,堪稱賢明,個個都有問鼎帝王之姿,這樣的局面,又叫歷代帝王,如何不忌憚,如何不恐懼?
劉啟自忖,自己還在位的時候,壓制各大諸侯王的野心,自然是綽綽有余,但若是自己不在了呢?
若是自己死去,那繼承帝位的,自己的子嗣,能否壓制得住,已經隱忍了三千年,將自家的勢力發展到了極致的諸侯王們?
只怕是很難!
甚至,按照帝國的傳承,帝位輪轉之際,那些諸侯王們,同樣有機會,名正言順的爭取這帝位,而自己的子嗣,能否爭得過他們?
劉啟真的沒有信心。
是以,如今的劉啟,最大的心愿之一,便是趁著自己還在世,趁著帝國還有余力的時候,給自己的子嗣,鋪平接掌帝位的道路,同時也要令各大諸侯王,都絕了爭取帝位的心思。
基于這個目的,晁錯的削藩策,也就順理成章的出現。
劉啟有極大的把握,這削藩策出,各大諸侯王有了大義之后,必然會起兵反抗。
而這,正是劉啟所想要的!
劉濞等人,以大義起兵,那也即使說,一旦是他們沒了大義,甚至說他們自己都破壞,違逆了這大義,那他們就再也沒有了爭取帝位的資格。
而這,也便是意味著帝位安的輪轉傳承,自己的子嗣,可以平安的從自己的手中,將這偌大的帝國接過去。
“清君側?”
“劉濞,這大義,是朕給你們的。”
“朕當然也能拿回來。”
“朕倒要看看,在大義和帝位面前,你當如何抉擇!”
這一遭的清君側,各大諸侯王的力量和野心,都已經暴露出來,一旦他們取大義而舍帝位,那日后朝堂必然會竭盡力的防范、壓制這些諸侯王,那些諸侯王們,想要奪取帝位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小。
但若是他們舍大義而爭帝位的話,那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