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永不停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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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淑云雞蛋里挑骨頭的本領不是蓋的。
從答應她為甲骨文畫張畫像后,他提交給她的樣品不下于10張,每次都以各種奇葩的理由打了回來,最后再斬釘截鐵地總結——“我不滿意。”
陳凌也有些焦躁了。
他為了畫出張令她滿意的,已經兩個晚上沒合眼了,頂著個雞窩頭和嚇死人的鬼臉,雙手和圍裙到處沾染了油墨顏料,整日抓著甲骨文一筆一筆地畫、一張一張地撕。
偏偏甲骨文這小皮猴生活過得比大少爺還美滋滋,固定作息、固定進餐、固定鍛煉和玩耍,刨開這些,能留出來給他當模特畫畫用的屈指可數、少縱即逝。
時間一天天過去,離婚禮的日期也就越來越近,起先他還挺有把握的,但越到后來,他就越搞不懂那老女人都在尋思些什么。
紀淑云口頭是答應了他解除婚約,可她沒有實際行動,對外都是保密的狀態,甚至好像是為了嚇唬他玩似的,婚禮進程都如常舉行,什么場地啊請柬啊亂七八糟的,搞得圈子里的人都認為自己能在元旦那日喝上兩家的喜酒。
他本想找謝允打探打探情況,但她似乎被禁止和自己見面了,他唯一的籌碼也就這么隨之而消失了。
他一方面因為畫畫不吃不喝不睡,被小皮猴和紀淑云折磨得幾欲崩潰,一方面對紀淑云滿腹狐疑,無時無刻不在揣測著,萬一她反悔了呢?萬一她不發表意見了呢?萬一自己真得和謝家綁一起了呢?
處于這種身心皆飽受煎熬的狀態下,他只感覺自己離瘋真的也不遠了。
淮城冬天是不會落雪的,可照樣濕冷,冰冰涼涼的直直往袖口褲管里鉆,后院種了數十枝海棠,從玻璃窗往外看去,霧靄蒙蒙,細長的花枝像裹了層羽翼,隱約還有幾只鳥蟄伏。
陳凌也望著望著,突然想起秦不言曾經教導過他的:“很多時候,畫畫不只是藝術,更是一種自我表達,和世界、和自然的一種無聲的交流方式,客觀宏觀,在于你自己的心境,能不能夠無限趨于平靜。聽起來很像佛教理論吧?但事實上就是這樣,藝術就是一場來人世的修行。”
“好比文藝復興,復興的基點是精神需求,既然是精神需求,也就意味著藝術被賦予了靈魂。如果你畫畫只是為了畫出一張畫,卻忽略了情感色彩得注入,哪怕你技藝再高明,也等同于一張毫無內涵和觀賞性的廢紙。”
他微闔眼,面前仿佛浮現了許許多多的片段,兩個國家、窗臺的花枝、若隱若現的明眸、幽藍的海面與呼救,雜亂且有序地陸續播放了出來,最后定格的畫面,是那張寤寐思服的臉龐。
他重新睜開眼,沒去逮那只小皮猴,徑直在畫板前落座,投入了十二分精力去描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