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大營
岱總汗倏地抬頭,臉上表情好生古怪:“阿勒臺?為什么?”
他其實知道阿勒臺想干什么。
者蘭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再次進來時,手里提著一人,隨手扔到岱總汗身邊。這人三十歲上下年紀,皮膚白皙,面容英俊,只是,左眼眼球上有個洞,仔細看去,是被什么東西扎的。
岱總汗看著他,忍不住氣往上沖。身為一個男人,自己的側妃跟人私奔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即使他不喜歡那個女人。
沒錯,這人就是當日試圖暗害岱總汗,并被張影舒刺瞎左眼的家伙。
者蘭說道:“也真是巧了,那日在也先大營,居然被我陰錯陽差見到了這家伙,還涎著臉跟我說什么棄暗投明的話。又讓我見阿都赤的慘狀,說我要是不聽話,就跟他一般后果。他娘的,我正愁有氣沒地方出,當然順手牽羊、反手牽牛地把他給趁亂牽來了。”
岱總汗看著那人,目光猶如刀子,冷冷一笑:“申拉克!你不是躲到也先那里去了嗎,怎么,來我這里蹭酒喝?”
申拉克渾身顫抖,辯解道:“都是那個賤人讓我干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岱總汗一腳踢出,踢掉他三顆門牙:“我現在沒功夫跟你耗,給你兩個選擇,要么老老實實招供,要么,我就把你手腳都給砍了,舌頭也給挖了。我數到三,一!”
“我說!我全說!”申拉克滿嘴血紅,滿臉慘白,忙不迭磕頭。
他還未說,皮爾馬黑麻就走了進來,說有一女子求見。
岱總汗心下已有預感,臉一下子陰得很難看:“是誰?”這兩個字說出來,那冷冰冰的語氣,連他自己都被嚇到了。
皮爾馬黑麻定了定神,躬身說道:“她沒說是誰,只讓我把這個給你。”說著,遞給岱總汗一個信封。
岱總汗猶豫了一下,還是皺著眉頭接過,只看了幾行,就氣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
者蘭眼見可汗神色有異,上前一步,拿過那信來看,但見白色宣紙上,寫著這樣幾行蒙古字:“狗皇帝在我手上,你若想要,明夜三更只身到雞鳴山取。知名不具。”
是阿勒臺!
一霎時間,者蘭的臉也變得很難看,不過他的情緒不是岱總汗那種集氣惱、憤恨、惡心、內疚等于一體的,極其復雜的難看,是一種國土被人踐踏,君父被人羞辱的憤恨。
“可汗!”者蘭強抑情緒,裝出一副詢問的樣子看向岱總汗。
岱總汗狠狠盯了那信幾眼,又將目光轉向申拉克,恨不得一腳踹死他。
“大……大汗……”申拉克稍稍放下的心瞬間蹦到嗓子眼,臉白得像紙。
岱總汗將那信往手里一攥,將目光從申拉克那里移開,對皮爾馬黑麻道:“你跟外面那女人說,我不關心什么皇帝不皇帝,讓她從哪來回哪去。”
他其實知道朱祁鎮的價值,很知道朱祁鎮的價值。但他更知道,朱祁鎮的所有價值,在也先手里那叫寶藏,到了自己手里,就是燙手的山芋了。
為了這樣一個燙手山芋,委屈自己跟阿勒臺見面甚至交易,不僅愚蠢,而且沒尊嚴。所以,他的當務之急就是跟也先打,直至最后戰死。
不過,他這樣想,者蘭卻不這樣想。在這位明朝臥底心里,這是一個解救大明皇帝的千載難逢良機,得抓住。
沉默頃刻,他走到岱總汗身邊:“大汗當真不去?”
岱總汗回頭,眼神很詫異:“你覺得我該去?”一瞥眼見到爛肉般癱在地上的申拉克,忍不住氣往上沖:“這死狗怎么還在這?給我拖出去細細審,說一句謊話就剁一塊肉——別提他疼,他一百三四十斤呢。”
侍衛上前,將申拉克拖走。
者蘭眼見岱總汗再一次將目光定在地圖上,遂走到大案前,伸手壓住那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