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定論。我們每個人都會逝去,軀體的消失是不可逆轉的。對于他這樣一位掙扎、奮斗了一輩子,最終卻無官無名,生活清貧,默默無聞的老人來說,唯一能做的事是希望自己的名字身后能活在辭書中,讓自己名滿天下,流芳百世了。”
我猜想他已經知道是我騙了他祖父的很多錢財,為了替自己開脫罪名,我委婉安慰他說。同時心中又生起幾分鄙薄之意,心想:像他祖父雖然高壽,看透了生死,但也未必一定看得透名利。
后來,據他的孫子說,起初,祖父的那些女兒、孫輩等所有人都不理解他這種行為。待他去世以后,似乎才漸漸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據說,他生前多次交代,這批辭書是他人生中最大、也是最后的財富,但令人奇怪的是,他沒有將這筆“知識財富”遺傳給他嫡親的孫輩們,也沒有捐贈給他為之辛勞奉獻了一生的圖書館,而是讓人用車運送回范村老家,轉交給了他的侄孫范大君,放在他家由他負責代管。
“他那些侄孫都是農民,子女們讀到初中就輟學了,現在在外地打工呢。這些書對于他們來說如同一堆廢紙,如果硬要說點意義的話,算是留給后人們的一點紀念和念想罷。”
從他說這句話的語氣來看,他似乎對于祖父把這些書交送給他的侄孫,而不是他這個嫡孫守護顯得非常的不解和不滿。
他還說,在生前,他的祖父常常對他談起過去的家族往事,如今他的去世,使得家族的過去仿佛被抹去般變得一片模糊。
那一天,都是在他嘮嘮叨叨中度過的。除了他講述祖父的過往之外。此后的一些話語,我竟漸漸有些模糊了。
只是依稀記得,接下來的那幾天里,從他祖父家出來后,我還跟著去了他老家范村參加了葬禮,期間客居在范村村主任范大君家里,在他的家里看到了一扎泛黃的信件文稿,里面記錄著他自己及家族的一些往事。那幾天,每當夜深人靜失眠之時,我總是好奇地翻閱它們。他留下的那些自傳記錄蒼白而又簡單,大多缺乏生動的細節和場景描繪,時間也相隔數十年,甚至近百年,盡管如此,那些零散的記憶碎片,還是引起了我的反思,并促使我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想方設法去探尋他那遠去的過往。
我記得,那些信件當中還夾雜著一疊被歲月啃噬得斑駁模糊的老照片,有從他年輕時到暮年時的單人照,也有和家人、同事或朋友的合影,也有一些他去參加由我主辦的活動留影照,透過這些照片,對他的家族家人有了更為全面的了解,閱覽之時,他的面目和形象又從這些照片中重新鮮活起來。照片中有一張他年輕時的照片,那可能是他留下來的最早的照片,照片背后,寫著“1939年,國中”字樣,從時間上推測,那應該是十八九歲學生時期,照片上的他闊臉方耳、濃眉大眼、鼻梁高聳,容貌英俊而沉靜。另外大多數是他暮年期間外出考察旅游的留影。
看著這些照片,往事如影片畫面一般幀幀涌現,但大都模糊而又朦朧,我只是真切地記得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情景:那天,我去車站接他,遠遠地看到他只身一人從人群中步履沉重地向我走來,手上提著一個老舊的皮革包,頭頂戴著一個老款紳士帽、披著一件灰色的老式呢子大衣,衣服看上去皺皺巴巴的但很干凈。他那時的面容瘦削,鼻子顯得更加高挺,濃眉粗眼,眼神嚴肅、犀利,會時不時盯著人審視一番,肩膀略略佝僂下縮,雖然面容疲倦,體態衰老,但看上去富有教養、之間隱含著一股剛正之氣。除此之外,他似乎與街上其他的老人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了….
印象中,他每次出席的活動,總是選擇最低檔的酒店客房,吃最簡單的套餐,不抽煙、不飲酒,吃相文雅。這些處于人群中不吵鬧喧嘩,種種異于他人的行為舉止,讓我格外關注于他,游山玩水之間,因他上了年紀,陪護他行走,便漸漸熟絡起來,一番寒暄之后,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