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是支持的,還提議將郡國廟也罷廢,以節省用度——主要是孝武的廟,諸帝就他愛到處亂跑,眼下對任弘提及,應該是想得到他的支持。
這事任弘卻不想摻和,觸碰宗廟可是禁忌,漢景帝的廢太子劉榮,做臨江王期間,因為侵占宗廟地修建宮室犯罪,被傳到中尉府受審,結果自殺。
而劉詢作為小宗入繼大統,屢屢通過尊崇先代帝王,為孝武定廟號來為自己正名,豈能反過來毀棄之?
雖然地方郡國為武帝設的那幾十座廟確實很鋪張,但劉詢大概是被任弘影響,認為節流不如開源,適時侈靡可以拉動消費,鼓勵西域奢侈品輸入,不禁止民間大操大辦婚禮,宮室陵闕該建也得建。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帝國需要一些奇觀彰顯威儀,別跟秦代那樣夸張就行。
與劉德的議論中,霸陵已到,在這兒甚至能遠眺到任弘在白鹿原的莊園。
霸陵旁的文帝廟號曰“顧成廟”,劉詢入內祭拜,奉上兩樣祭品。
一件是燒得焦黑的姑衍山祭天金人,文帝時匈奴入寇,火燒回中宮,是為奇恥大辱,這次任弘加以報復,一把火燒了匈奴圣地姑衍山,加上過去衛青火燒龍城,算扯平了。
第二件是握衍朐鞮單于卑躬屈膝,愿意向大漢稱臣跪舔的國書。
當年孝文承漢初之弊,和單于的通信也低聲下氣,矮其一頭,在賈誼看來,漢每歲金絮采繒以奉單于,天子共貢,是臣下之禮也,猶如漢對匈奴稱臣。
而如今,卻是匈奴反臣屬于漢。
劉詢拜道“《治安策》有言,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百年前天下之勢方倒懸,如今總算復正!足以告慰孝文在天之靈,而賈生若見今日事,泉下當不必再痛哭流涕長太息了!”
……
拜謁完霸陵,過了渭橋,便到了咸陽坂上的陽陵。
漢景帝的廟在陽陵前,號曰“德陽廟”,這位陛下在世時重點在于解決內憂,對匈奴通過遣公主和親通關市納歲幣來維持關系。終孝景時,雖然匈奴屢屢毀約入盜邊塞,但終無大寇。
等劉詢告完德陽廟,又輪到任弘驂乘,皇帝在行車時也不想耽誤時間,遂與任弘議論起戰后如何分割放干血的匈奴。
“匈奴一直欲分裂大漢,高皇帝時冒頓在燕代邊塞之外扶持韓王信、東胡盧王、趙王等,吸納六國殘余,欲于邊地裂土。而七國之亂時,趙王遂曾陰使人於匈奴,吳楚反,匈奴欲與趙合謀入邊。”
“對匈奴來說,中原分則易與,對大漢來說,一個四分五裂的匈奴,才對邊塞沒有威脅。”
任弘告訴劉詢,他在出征匈奴時發現,所謂百蠻大國,不過是各部落聚集會盟,又以攣鞮氏為尊,右地匈奴和左地匈奴語言可能不同,儼然是兩個民族,統一在大單于旗幟下而已。
在單于被陣斬后,這個松散的聯盟已星散瓦解,各部流竄歸于故地。
“今匈奴右地有兩單于并立,此外還有堅昆在北,小月氏在西南,一分為四。”
“漠南頹當城以東,定襄、代郡以北草原為烏桓所占,戎狄天性貪狼,為防烏桓復強侵犯邊塞,應于漠南再設一位單于。”
原本的人選是呼韓邪,可在殺其父辱其母后,顯然不合適了,最后商議,不如找到幾十年前被伊稚斜擊走后,投降漢朝的左賢王于單后代,封為正統單于,使其統轄漠南匈奴。
“至于漠北,隔著大幕,大漢鞭長莫及,可使丁零、鮮卑分之,以狼居胥山為界,鮮卑占弓盧水,丁零得郅居水、余吾水和單于庭。”
任弘對鮮卑是心存警惕的,這正是歷史上匈奴衰落后,將匈奴帝國遺產盤接受的部落,故扶持丁零制衡。
草原被分成了八個勢力,如此就能阻止一個龐大的統一行國出現,分而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