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鳳五年六月初,原龜茲國境內(nèi),馮奉世隨行漢軍援兵主力,在前往它乾城的路上。
路途遙遠,天氣酷熱,士卒們都走得很疲憊,但沒辦法,龜茲是他們在西域北道唯一能夠就食的地方。
馮奉世便不由想起任弘臨走時留下的話來。
雖然傅介子讓任弘暫時忘掉西域,好好回長安去,但任弘仍放心不下,臨走前的夜里,他與傅介子徹夜深談,出了不少主意。
“渠犁、輪臺食已耗盡,好容易種下的粟麥也被匈奴人踐踏毀掉,得重新栽種。漢軍新來的三千人,即便要提防匈奴去而復(fù)返,也不能在這兩地駐扎,傅公不妨讓兩千人去龜茲分散就食。”
國都被破國王被殺,這是龜茲有史以來遭到最沉重的一次打擊,昔日的西域城郭第一大國一蹶不振,再生不出大的野心來。
漢軍到來后,正式將龜茲一分為三,分別是沙雅、廷城、拜城,交給三個不同家族統(tǒng)治。被挑中的龜茲貴族驚嚇多過喜悅,乖順地派遣使者前去長安,請求天子發(fā)給印綬,便能正式立邦。
不過一路行來,馮奉世也發(fā)現(xiàn),這場戰(zhàn)爭里,受損最大的非龜茲莫屬,不僅兩千多青壯被烏孫掠走為奴,沿途的村邑小城也被烏孫人毀掉不少。
大地為馬蹄撕裂,麥子和粟被踩進泥土,有些地方還時常見到撕咬腐朽尸骸的野狼。烏孫人雖與漢是同盟,但其野蠻程度與匈奴不分伯仲,龜茲這次出血太重,未來一代人內(nèi),能把傷口舔愈合就不錯了。
馮奉世挪開了眼睛“一將無能,尚且三軍受累,龜茲王選擇對大漢首先動刀,那龜茲,就只能承受這種后果。”
但也有一個地方例外,那就是龜茲城以西八十里的它乾綠洲,一點都沒受戰(zhàn)爭影響,
在任弘的計劃里,它乾是十分重要的一環(huán)“它乾乃龜茲第二大城,烏孫人未曾侵犯,當(dāng)?shù)赜袕V袤綠洲,農(nóng)田萬畝,屯粟麥兩三千石,入秋后的糧食,足夠漢軍大部吃到明年。”
而到了它乾城附近,此地果如任弘所言,綠洲肥饒,人口眾多,并且在烏孫人鐵蹄下奇跡般地得到保全。
看到這些,馮奉世難免有些泄氣“任謁者真奇才也,借烏孫兵滅龜茲的同時,還不忘為援軍抵達后的吃食操心。”
“未雨綢繆,走一步看十步啊,我枉長任弘十多歲,何時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唯一需要擔(dān)心的是,它乾城的龜茲人是否會敵視漢軍的到來。
當(dāng)馮奉世他們抵達它乾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dān)憂完全落空了。
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還未進城,便看到道路兩側(cè),站滿了它乾人,手中揮舞著這月余來趕工搓羅布麻縫制,用石榴皮染色的黃旗,熱烈歡迎漢軍入駐。
滿城百姓都在長老帶領(lǐng)下,出城來迎,男子荷簞食胡餅雙手遞來,胡婦攜壺漿奶酒頂在頭頂,甚至還有龜茲舞樂,抖肩扭脖,一路唱跳,極其熱情,看得漢卒們眼花繚亂。
而那高鼻深目的長老則朝馮奉世行禮,讓譯長告訴他
“它乾能從烏孫人蹄下幸免,全靠了漢使任君救護,往后它乾安危,則要仰仗大漢天兵了!”
……
而與此同時,任弘也已回到了樓蘭。
任弘有些難以置信。他和瑤光公主等一行人從渠犁沿著孔雀河前往樓蘭,一路上整整六百里行程,居然風(fēng)平浪靜,沒有出任何事。
連這個季節(jié)在孔雀河兩岸肆虐的狼群都沒遭遇到,往日頻繁出沒在蘆葦叢中的新疆虎也好似絕了跡,腳印都不留下一個。
這與他們數(shù)月前在龜茲,在輪臺遇到那么多驚心動魄的險境相比,簡直是天塹之別。
但也不能說完全沒事,比如在注賓城時,使團里一匹公馬想強上蘿卜,被任弘抽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