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敦煌人民十分熱情,堵在北門圍觀任弘和烏孫公主的到來,當任弘露面時,輕俠少年們各種歡呼叫好聲不絕于耳,讓使節團繼玉門關的鼓點后,又一次享受到了英雄的待遇。
盡管上到郡守、都尉,下到陳彭祖等舊識極力挽留,但任弘只在敦煌城留了一夜。
卻在懸泉置待了整整三天。
“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
畢竟是當成家的地方,懸泉置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干燥寒冷的黎明,遠方祁連山雪白的輪廓線,通向長安的大道,以及在路上每日往來不息的驛騎……
當然,還有任弘感覺最親切的地方廚房。
他離開懸泉置快兩年了,庖廚卻沒太大變化,常年煙熏火燎,墻壁似乎更黑了,屋頂的橫梁上,掛滿了被灶火熏得黝黑的風干臘雞。還有幾根任弘教夏丁卯腌制的臘腸,據老夏說,此物很受過往吏卒歡迎。
“遠赴塞外的吏士和治渠卒們每日要走的路多,流的汗也重,他們不需要什么美味佳肴,有肉味,油水足,夠咸,能下飯就行。”
但任弘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當然不能每天切臘腸應付,他今日穿了一身短打,腰上系著麻布裙,一大早就在廚房里忙活。
但與過去不同,任弘如今再也不需要靠做菜來討好外人了,只為犒勞自己和袍澤家人。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端著大木盆走了進來“任君,羊肉按你囑咐切成小塊了。”
卻是懸泉置廚佐羅小狗,任弘離開這兩年,作為夏丁卯的徒弟,羅小狗完全挑起了大梁。老夏只需要在旁指點幾句,關鍵時刻下點料就行,力氣活全他來干,而懸泉置也連續兩年在郡中評比里得了“最”,讓置嗇夫徐奉德臉上多了些笑。
但今日任弘卻說要自己下廚,懸泉置里的老人都知道,他肯定是要鼓搗新鮮吃食了。
當任弘回過頭來時,羅小狗發現他眼里竟然滿是淚水,不由下了一跳“任君怎么哭了?”
“你若是切這胡蔥,你也哭。”
任弘竟是手持菜刀,正在砧板前切著從鄯善帶回來的洋蔥。
扦泥的菜園里,洋蔥已經收獲兩次了,但屯田吏士們沒找對吃法,不習慣這味,除了留種繼續埋入土中一部分外,其余全讓任弘帶回來了。
整整兩大麻袋,靠駱駝馱著才翻越三壟沙,經過月余跋涉,洋蔥已十分干癟,任弘得將它們一層層剝開,露出里面新鮮的鱗肉來,切著切著就哭了。
見羅小狗忍著笑,任弘一面擦著眼淚,一面將手里的半個洋蔥往羅小狗面前送“來試試。”
于是片刻后,正在置所里曬太陽的徐奉德和夏丁卯就看到,人高馬大的羅小狗哇哇大喊著跑出了庖廚,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而任弘竟玩性上來了,還樂此不疲地在后追,見到人就拿著洋蔥往前一送,不管是使團吏士還是懸泉置的徒卒,全被他熏得抱頭鼠竄,淚灑當場。
“任弘!你這小豎子。”
連徐嗇夫也未能幸免,被辣得閉上了眼,下意識地痛罵了任弘一通。
罵完才想起來這小子已不同往日,且不說立下大功名揚河西,就連如今的官職也是比六百石,可比自己高好幾級,頓時收了話,訥訥不言。
任弘卻不在意,笑道“在西域時沒徐嗇夫罵我,還真有些想念。嗇夫且等好了,我今日親自下廚,做好吃食給諸位嘗嘗。”
夏丁卯則對洋蔥露出懷疑之色“君子,此物如此可怖,莫非有毒,當真能吃么?”
任弘笑道“胡蔥而已,蔥嶺以西的大夏人極愛此物,等做熟后味道便不這么沖了,反而別有一番風味。”
據說希臘人在奧林匹克比賽時,要先干掉一磅洋蔥,喝洋蔥汁,并在身上擦洋